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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中,另一个低沉、缓慢、如同砂纸摩擦般令人极其不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毒。
“年轻有为,手段凌厉,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克劳迪乌斯大臣。”军务大臣海因里希的声音如同毒蛇在阴暗巢穴中爬行,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滑腻感。他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放松,那双鹰隼般的灰蓝色眼睛却牢牢钉在洛兰身上,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尖钉。“这份胆识,这份魄力……啧啧,让我想起了您的某位……前辈?”
他刻意拉长了“前辈”这个词的音调,每个音节都浸透了阴森的寒意,如同墓穴中传来的回响。
“那位同样雄心勃勃、试图整顿帝国财政旧疾的前任财政副大臣,沃尔夫冈·施密特阁下。”海因里希的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狰狞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手段也曾经如此……雷厉风行。可惜啊……”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欣赏着每个人脸上因这个名字而骤然浮现的惊惧表情。
“他的尸体在护城河里泡了足足三天,才被打捞起来。脸……啧,被河水里的石头和鱼啃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了。”海因里希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威胁,“那河水,真是冷得刺骨啊。洛兰大人,您说……是吗?”
赤裸裸的死亡警告!血腥味仿佛瞬间弥漫了整个议事厅,粘稠得令人窒息。安娜在洛兰身后下意识地低呼一声,手指紧紧攥住了洛兰的裙角。长桌另一端,女皇塞西莉亚·奥古斯塔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握着镶嵌巨大蓝宝石权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然而,女皇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权杖顶部那颗深邃的“冰海之心”蓝宝石,在穹顶折射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如同沉默的审判者。
空气凝固如铁板。海因里希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神经之上。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紧绷时刻,一个温和醇厚、如同午后阳光般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
“哦?竟有这种事?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往事啊。”说话的是南方大公爵阿德里安·温斯顿。他姿态优雅地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仿佛真的在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沃尔夫冈·施密特感到惋惜。然而,他那双深邃如紫罗兰般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锐利而幽深的光芒,如同隐藏于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他的目光转向洛兰,嘴角噙着一抹仿佛能安抚人心的、无可挑剔的贵族式微笑。
“洛兰大人,”阿德里安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魔力,瞬间冲淡了几分议事厅内弥漫的血腥气,“如此沉重的话题,实在不适合在这种肃穆的场合继续了。以帝国之名,也为了抚平我们这位年轻功臣连日辛劳的疲惫,不知鄙人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稍后移步‘翡翠庭院’,品尝一些刚从南方运抵帝都的珍稀‘月光茶’?”
他的姿态谦和有礼,言语关切得体,毫无半分咄咄逼人。然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洛兰胸前那枚紧贴肌肤、从未有过任何异常反应的克劳迪乌斯家族古银徽章,毫无征兆地猛然滚烫起来!那灼热感突如其来,尖锐得如同烧红的针尖狠狠刺入心脏!
洛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在她的数字魔法视野里,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恐怖的畸变——
阿德里安温斯顿公爵那英俊优雅的面容瞬间模糊、扭曲。他递出的、象征着贵族友谊的邀请之手,在洛兰的视野里化作了无数重叠的影像碎片:一只手端着精致的东方瓷杯,杯中琥珀色的茶水荡漾着诡异的光晕;另一只手却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态,指骨嶙峋,指尖沾染着粘稠、尚未干涸的猩红血迹!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只滴血的手的下方,嶙峋的巨石垒砌成古老神秘的环形祭坛,祭坛粗糙冰冷的石面上,暗红色的干涸污渍勾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古老符文……
最刺目的,是祭坛冰冷的中央,一个包裹在褪色襁褓中的小小婴儿!
一声穿透灵魂、凄厉无比的婴儿啼哭毫无征兆地在洛兰的脑海深处炸响!那哭声无比真实,带着初生婴儿的恐惧和濒死的绝望!
“哇啊——哇啊——”
整个世界在剧烈摇晃!议事厅华丽的穹顶、彩色玻璃透下的光斑、长桌两侧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所有这一切都疯狂地旋转、撕裂、粉碎!洛兰的视野被强行撕扯、扭曲,唯一清晰的只有那滴血的祭坛、诡异的符文和那个放声啼哭的婴儿!
“大人?洛兰大人?”安娜带着哭腔的急切呼唤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遥远而模糊。
洛兰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幻象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议事厅的景象清晰地重新占据视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色彩斑斓的光影,还有对面阿德里安公爵那张带着恰到好处关切之情的英俊脸庞。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正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天鹅绒礼服的衬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指尖残留着徽章那几乎灼伤的滚烫感。
“承蒙公爵阁下盛情。”洛兰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声音保持着惊人的平稳,只有尾音处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体内翻江倒海的震动,“不胜荣幸。”她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阿德里安公爵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加深了,如同艺术家精心描绘的杰作。他也优雅地回礼:“那真是太好了。午后三时,‘翡翠庭院’静候您的光临。”
危机似乎暂时被这贵族间的社交辞令所化解,议事厅内紧绷到极致的弦悄然松弛了几分。女皇的目光在洛兰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权杖顶端的“冰海之心”蓝宝石光泽深邃依旧。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威严,为这场充斥着威胁与诡异插曲的会议画上了休止符:“今日所议,关乎帝国命脉。各部需全力配合财政大臣开源节流之策,不得有丝毫延误推诿。散会。”
马车碾过帝都中央大道由巨大方形石块铺就的路面,沉闷的声响传入车厢。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市声,却隔绝不了洛兰体内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靠在柔软的丝绒靠垫上,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按着胸前衣料下那枚仍在微微散发余温的家族徽章。祭坛上婴儿那撕心裂肺的啼哭声,祭坛石面上暗红扭曲的古老符文,还有那只递出茶杯、却又沾染着刺目鲜血的手……这些影像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切割、重叠。每一次重叠,都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那不是幻觉!数字魔法从未欺骗过她!它穿透了阿德里安公爵那完美的表象,让她窥见了某种……令人灵魂颤栗的真相碎片?亦或是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诅咒记忆?
徽章为何对温斯顿公爵的反应如此剧烈?为何偏偏是婴儿?为何是祭坛?滴血的手……这些碎片之间,究竟隐藏着克劳迪乌斯家族怎样的秘密?还有那只手……递出茶杯的手……洛兰猛地回忆起幻象中那只血手掌根处一闪而过的细节——小指似乎有着不自然的残缺!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颈。
马车终于驶入财政大臣官邸那扇沉重的、布满古老家族徽章浮雕的铁艺大门。车轮碾过碎石铺就的庭院车道,发出沙沙的声响。洛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不顾宫廷礼仪师教导的“优雅仪态”,提着裙摆疾步穿过空旷的前厅,直奔二楼那间壁垒森严的书房——那里存放着原主洛兰的一切秘密,是她在这个异世界唯一的锚点。
沉重包铜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安娜被暂时留在门外。书房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大部分日光,只有壁炉里余烬散发出微弱而温暖的红光。
洛兰几步冲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前,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拉开最下方那个隐蔽的、带有复杂魔法锁的抽屉。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她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本用坚韧的龙蜥皮包裹的日记本。昨夜,她就是用特殊手法解开了它的三重密码,揭开了艾森巴赫伯爵的黑暗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