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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重重暗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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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满是皱纹的脸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发了……发了……一层层发下来,到我们手里,就剩这点喽……”

他颤巍巍地摊开手,掌心只有一小把发黑的碎米和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劣质炭。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贪!层层盘剥!连这点救命的东西都不放过!我强压下怒意,示意侍卫记下。

在一处勉强算得上“粥棚”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施粥的是几个穿着朴素、像是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态度温和。我排在队尾,想看看情况。

轮到我时,盛粥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的书生。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和愤懑,但眼神却很清亮。他舀粥的手很稳,分量也足。

“多谢。”我接过粗陶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这个“游学书生”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我端着粥,并未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看着长长的队伍和那些麻木的脸孔,深深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新政煌煌,何时才能真正泽被苍生?”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旁边那青衫书生耳中。他盛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遇到同类的认同感?

“兄台也知民生疾苦?”他主动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峭,“新政?不过粉饰太平罢了。上面高坐庙堂,动动嘴皮子,下面便有无数的‘聪明人’,将这‘善政’变成刮骨的钢刀,一层层,刮到百姓身上,只剩白骨!”

他的话尖锐如刀,直指时弊。我心中震动,并非因其尖锐,而是因为他精准地道破了新政推行中最大的痼疾——吏治腐败,执行走样!

“兄台此言……未免偏激。”我故意试探,“当今陛下励精图治,锐意改革,总有拨云见日之时。”

“励精图治?”书生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

“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这大夏的根子早就烂透了!权贵勾结,鱼肉百姓;世家垄断,寒门无路;边将怯懦,外寇猖獗!靠几个看似漂亮的条陈就想扭转乾坤?痴人说梦!”

他越说越激动,清瘦的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火焰。

他的话像重锤敲在我心上。虽然偏激,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大夏积弊的深层问题:阶级固化、权力垄断、军备松弛…这正是我日夜忧思,试图通过新政逐步解决的顽疾。

“听兄台谈吐不凡,见识深刻,不知高姓大名?”我正色问道。

“萍水相逢,何须留名。”书生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淡漠,只是眼底的郁结更深,“不过是这浊世中,一个看不过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柳青罢了。”他报出了名字,却带着浓浓的自嘲。

“柳青……”我默念这个名字,直觉此人绝非普通落魄书生。他身上的愤懑和深刻的洞察力,以及那份近乎绝望的清醒,都显示他必有来历。

“柳兄见识卓绝,为何不考取功名,入仕为朝廷效力,一展抱负?”我继续试探。

“功名?入仕?”柳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为这腐朽的朝廷效力?去和那些蠹虫同流合污?还是去做那粉饰太平、助纣为虐的帮凶?”

他摇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兄台,你似乎对朝廷还抱有幻想?奉劝一句,趁早看清这世道,莫要做无谓的牺牲。”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转身继续去给饥民盛粥,背影孤直而倔强。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柳青……一个愤世嫉俗的清醒者,一个对朝廷彻底失望的才子。

他的出现绝非偶然。他口中的“腐朽根子”、“权贵勾结”、“寒门无路”,隐隐指向更深层的黑暗。他手中,是否掌握着什么?他又是谁?前朝遗孤?世家弃子?还是……某个巨大阴谋的知情者?

“公子,时辰不早,该回去了。”侍卫低声提醒。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柳青的背影,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京城的水,果然深得很。这慈济坊一行,收获远超预期。柳青,会是搅动这潭浑水的一条鲶鱼吗?

——御书房夜——

烛火摇曳。我将白日在慈济坊所见所闻,尤其是柳青此人,告知了唐若雪、厉欣怡和陈芝儿。

陈芝儿立刻道:“柳青?我马上让锦衣卫去查!京中所有叫柳青的读书人,祖宗八代都给他翻出来!”

“不可!”厉欣怡出言阻止,“此人言辞犀利,洞悉时弊,对朝廷成见极深。若贸然动用锦衣卫去查,只会坐实他口中‘朝廷鹰犬横行’的言论,更添其恶感。而且……”

她美眸流转,看向我,“陛下既觉此人有用,当以‘才’动之,而非以‘力’迫之。”

唐若雪点头赞同:“欣怡姐姐所言极是。此人既有济世之才,又有愤懑之心,恰如干柴,只缺一点火星。皇兄若能以诚相待,或可引为臂助。贸然追查,反生隔阂。”

我沉吟片刻:“若雪、欣怡言之有理。芝儿,此人暂缓调查,但需留意其行踪,特别是他与何人接触。朕观此人,心中有大不平,或许……与某些我们尚未触及的隐秘有关。”

陈芝儿虽有不甘,还是点头应下:“明白。”

这时,厉欣怡的侍女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厉欣怡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对我道:

“陛下,‘听雨楼’那边有消息了。那封威胁信,虽查不出具体来源,但传递信件的渠道,指向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当铺。而那家当铺背后……隐约有江南盐帮的影子。更重要的是,盐帮在京城的联络人,近几日与兵部武库司的一个书办,有过秘密接触。”

“兵部武库司?”陈芝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郑怀远的地盘!”

线索似乎开始串联了。江南商帮的抵制、匿名威胁、兵部武库司的官员、陈芝儿正在调查的唐丞相旧部郑怀远……

“郑怀远……”我敲击着桌面,“芝儿,你的重点,可以放在此人身上了。查他的钱袋子,查他的关系网,更要查清楚,他经手的军械,有没有不该去的地方!特别是……和北边有关的!”

“遵旨!”陈芝儿眼中燃起战意。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夜枭啼鸣——这是陈芝儿手下锦衣卫传递紧急消息的暗号。她快步走到窗边,片刻后回转,手中多了一根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染着暗红血迹的弩箭箭头。她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陛下,北边刚用鹞鹰送来的,加急。”她将箭头连同包着的油纸放在我案上,“我们在北狄境内活动的探子,截杀了对方一个信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这箭头……您看看。”

我拿起那枚冰冷的箭头。形制特殊,三棱带血槽,精钢打造,寒光逼人。更重要的是,在箭头的根部,靠近箭杆连接处,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錾刻印记——那是一个小小的、扭曲的篆体“夏”字,旁边还有一组编号!

这分明是大夏边军精锐斥候营专用的制式弩箭!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北狄信使身上,竟然带着大夏边军制式弩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是被自己人泄露了行踪,甚至可能是被自己人配合北狄截杀的!更意味着,北狄大军之中,很可能混入了装备精良的……“自己人”!

“郑怀远……兵部武库司……”我盯着那枚染血的箭头,声音冷得像冰,“查!给朕彻查!所有经手过这批制式弩箭配发记录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要快!在朕离京之前,必须揪出这只内鬼!”

御书房内,烛火不安地跳动。新政的阻力、江南的暗涌、神秘的书生柳青、串联起来的兵部黑手、北狄境内的致命暗箭……重重暗流,在京城内外疯狂涌动,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寒意刺骨。

御驾亲征之路,还未启程,便已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