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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南迁(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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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跪,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秦凡!你放肆!”宗泽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几乎要扑上去,“陛下!此獠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其心可诛!臣请立斩此獠于殿前,以安军心,以正视听!”他身后的主战派将领群情激愤,纷纷按剑怒吼:“请斩秦凡!”

汪伯彦也被秦凡这决绝的“死谏”姿态惊住了,他虽主和避战,但也深知“南迁”二字的分量之重,更明白此刻若支持秦凡,无异于将自己也绑上这艘千夫所指的破船。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选择了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跪在殿中的秦凡。

赵清凤更是脸色铁青,眼中寒芒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盯着秦凡的后颈,仿佛在寻找下刀的位置,声音冷得像冰窟里捞出来:“秦节度使,好一番‘忠君体国’!你这般逼迫圣躬,置朝廷体统于何地?若陛下不允,你是否就要以死相逼?还是说……你另有所图?”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怒火。所有目光都死死盯住御座上的赵构。

赵构的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阴沉,到被秦凡叩首“死谏”时的一丝动容,再到被宗泽、赵清凤激烈反应激起的惊怒和恐惧。

他握着玉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狰狞跳动。秦凡描绘的“万劫不复”前景让他不寒而栗,那尸山血海、宗庙倾覆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翻涌。宗泽和赵清凤所言的“动摇国本”、“逼迫圣躬”他不在乎,那些冠冕堂皇的大义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活命!只想逃开那即将踏破黄河、席卷而来的铁蹄!

“够了!”赵构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凝固的空气,案上文房四宝齐齐一跳。他霍然站起,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原本尚算清俊的脸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尔等……尔等是要逼死朕吗?!”他颤抖的手指戟指着殿下众人,目光扫过须发戟张的宗泽,扫过眼神冰冷的赵清凤,最终死死钉在依旧跪伏在地、姿态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秦凡身上。

“秦凡!你……你……”赵构的嘴唇哆嗦着,想斥责其“大胆”、“放肆”,甚至想顺着宗泽的话喊出“立斩”,但“南迁”两个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又像致命的毒药,死死攥住了他的心。

斩了秦凡,谁还敢提南迁?难道真要留在这等死?宗泽能挡住金人吗?他不敢赌!秦凡描绘的深渊,他连看一眼都觉得魂魄欲散!

“陛下!”宗泽须发皆张,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如雷,“此獠包藏祸心,行此大逆之举,动摇军心国本!今日不斩此獠,三军将士寒心,天下忠义之士齿冷!请陛下明断!”

他身后的将领们更是群情汹涌,按剑的手骨节泛白,怒吼之声几乎要掀翻殿顶:“请陛下立斩秦凡!以正国法!”

汪伯彦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他主和,但绝不想背上“首倡南迁”的千古骂名。

秦凡这疯狂的一跪,把他架在了火上烤。支持?立刻成为主战派的死敌,遗臭万年。反对?万一……万一金兵真如秦凡所言……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发抖,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秦凡伏地不动,声音却依旧清晰:“臣不敢!臣一片赤诚,只为社稷存续,陛下安危!肺腑之言,天地可鉴!”

“好一个肺腑之言,天地可鉴!”赵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压,“朕问你!你口口声声南下为争胜,那朕问你,你身为天策节度使,驻守汴京西郊,直面金军!若朕准你所请,南下淮水,你和你那五百天策军,当如何自处?是随朕南下,做那‘保存实力’之军?还是……留在原地,替朕‘钉’住金军,掩护大军南撤?!”

这问题毒辣至极!直接将秦凡推到了真正的绝境!

若秦凡选择随军南下,那他先前所有的“唯知以死报国”、“随时可为陛下效死”的豪言壮语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坐实了“懦夫”、“逃兵”之名,他秦凡将彻底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愤怒的主战派当场格杀!

若他选择留下断后,以五百孤军对抗粘罕主力?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十死无生!

这正是汪伯彦和主和派所希望的牺牲品,也是赵构心中隐隐期待的——用秦凡的死,来堵住主战派的嘴,同时向金人展现一点微不足道的“抵抗姿态”,为他南逃争取时间和道义上的一点遮羞布!

殿内死寂。连宗泽和汪伯彦都屏住了呼吸。赵清凤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倒要看看,这个口是心非的秦凡,如何接这致命一问!

秦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迎着赵构冰冷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陛下若有南狩之意,臣,天策节度使秦凡,愿率本部五百天策将士,为陛下断后!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轰——!”

大殿再次沸腾!这一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谁都没想到,秦凡竟然选择了死路!他竟然真的敢留下!

宗泽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和痛惜,随即化为更深的愤怒——这是让忠勇将士去送死!汪伯彦等人则是错愕之后,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既有如释重负(有人挡刀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至少,这个秦凡,在“死”字面前,没有退缩!

赵构也愣住了。他看着秦凡那双平静无波、仿佛已看透生死的眼睛,心中那点帝王算计竟感到一丝难言的刺痛和……心虚。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好!好一个‘直至最后一兵一卒’!”赵清凤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酷的激赏,“秦节度使,这份‘忠勇’,本督军记下了!若你真能拖住金军,便是为陛下南狩立下大功!若守不住……”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刀锋刮过骨缝,“你和你那五百天策军,就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免得污了‘天策’之名!届时,本督军自会向陛下禀明,你秦凡……战死殉国了!”

她的话,冷酷无情,彻底封死了秦凡的退路,也断绝了他任何“保存实力”的可能。留下,就是死战,而且必须打出价值,否则连个身后名都保不住!

赵构看着赵清凤,又看看跪在地上、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秦凡,心中那点犹豫和挣扎在巨大的生存恐惧面前,终于被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龙椅,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秦爱卿……忠勇可嘉!既如此……朕,准你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