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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月色真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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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觑着祁怀鹤的脸色,仿佛只是单纯地为逝去的“谪仙公子”抱不平,而这份抱不平,又隐隐指向了辛久薇的“冷酷无情”。

祁怀鹤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自然听出了祁画月话里话外对辛久薇的影射,以及对祁淮予那份不合时宜的维护与美化。钱贵中饱私囊、盘剥佃户,证据确凿,送官法办乃天经地义。

辛久薇雷厉风行,手段虽直接了些,却并无不当。祁画月此刻提起祁淮予,用意何在?他目光平静地落在祁画月脸上,那点刻意营造的委屈和天真,在他洞察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无所遁形。

“画月,”祁怀鹤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沉肃,“钱贵贪墨成性,欺上瞒下,送官处置是正理。薇表妹行事果决,明察秋毫,是为田庄除害,为佃户伸张,并无不妥之处。至于祁淮予…”他顿了顿,看着祁画月骤然紧张的神色,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他人品如何,过往种种,祖父与父亲自有公断。斯人已逝,是非对错,不必再提。你身为祁家女儿,当谨言慎行,莫要再提这些捕风捉影、扰乱视听之语。”

祁怀鹤这番话,既肯定了辛久薇的做法,又含蓄地点破了祁画月言语中的不当,最后更是直接警告她“谨言慎行”、“莫提捕风捉影”。

祁画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捧着梅花糕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本以为借着“淮予哥哥”的名头,能让大哥对辛久薇产生一丝嫌隙,没想到反而被大哥如此严厉地敲打。那份对辛久薇的嫉恨如同毒藤般在心中疯狂滋长,她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辩驳,垂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是,大哥教训得是。画月…画月知道了。”她不敢再看祁怀鹤,匆匆福了一礼,捧着那碟已经凉了的梅花糕,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狼狈与不甘。

辛久薇在窗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祁画月这点小伎俩,在她眼中如同儿戏。借祁淮予之名来攻讦她?真是天真又可笑。看来这位堂妹对那个伪君子的“深情厚谊”和对自己的怨恨,比她预想的还要深。

她放下朱砂笔,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处可疑的粮耗记录。祁画月似乎不仅仅满足于散布谣言,她更想挑拨离间,破坏她与祁家、尤其是与祁怀鹤之间的关系。方才她对祁怀鹤的试探和影射,就是明证。而且,她似乎很在意自己在处理田庄事务上的“手段”?辛久薇眸色微沉,一个念头闪过:钱贵狗急跳墙之前,是否也从某些“天真无邪”的渠道,得到过什么暗示或“鼓励”?

看来,这位看似被宠坏的表妹,暗地里的小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多。

辛久薇的目光重新落回账簿上,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查账之余,是该分点心思,好好“关照”一下这位总在暗处使绊子的堂妹了。不仅要收集她散布谣言的证据,更要弄清楚,她这些针对自己的、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行为背后,是否真的只是少女的嫉妒和怨恨?还是…另有隐情?

窗外,祁怀鹤看着祁画月仓惶离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他转向书房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窗棂,落在那个沉静查账的身影上。画月的挑拨他自然不信,只是…薇表妹独自背负了太多。他心中微叹,转身朝书房走去。

有些事,或许该同她好好谈谈,至少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并非所有人都被祁画月的言行蒙蔽。

匀城的夜,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寒意。白日里那点稀薄的暖意早已散尽,一轮孤月悬在墨蓝天幕上,洒下如水的冷辉,将祁府偌大的后花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假山嶙峋,枯枝虬结,湖面结着薄冰,映着月光,像一块破碎的琉璃。

辛兮瑶独自坐在临湖的六角小亭里。亭子四周垂着厚重的棉帘用以挡风,此刻却只放下了三面,留出临湖的一角,让她得以望见那片冰封的湖面。亭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架桐木古琴。她并未燃香,也无暖炉,只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袄裙,外罩着祁怀鹤那日送的白狐裘。狐裘雪白蓬松的毛领簇拥着她略显清瘦的下颌,映得她眉眼愈发沉静,也愈发显得茕茕孑立。

白日里祁画月那些含沙射影的话语,虽被祁怀鹤挡了回去,却像细小的冰棱,刺在她心头,勾起那些刻意被压在岁月尘埃下的委屈和不甘。指尖无意识地拨过冰凉的琴弦,发出一声不成调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仿佛要将那些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

她终究还是将双手轻轻放上琴弦。

没有激昂的曲调,没有刻意的悲鸣。琴音低回婉转,如同幽谷中流淌的寒泉,清冷、孤寂,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在冰封的湖面上、在萧瑟的枯枝间缓缓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她过往五年心境的注脚,那些独自咽下的苦涩,那些无人可诉的孤寂,那些被误解和疏远筑起的高墙,都在这泠泠琴音中无声地倾诉。

琴声并不哀戚,却比哀戚更令人心头发紧。那是一种看透后的沉寂,是寒冰包裹下的暗流。

亭子不远处,一丛经冬犹绿的修竹之后,祁怀鹤不知已静立了多久。

他处理完白日的事务,本想回房,却被这夜风中飘来的琴音引住了脚步。

他熟悉辛兮瑶的琴技,却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心境弹奏。

这琴音,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心底那扇关于“五年疏离”的沉重门扉。

白日里祁画月的挑拨,钱贵的阴险,田庄的繁杂,此刻都在这孤绝的琴音前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亭中那个裹着白狐裘、仿佛与周遭清寒融为一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