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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龙飞相公 珊瑚 五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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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飞相公

井下奇遇

皖地安庆,暮色沉沉。戴生摇摇晃晃走在归家路上,酒气熏天,脚步虚浮。忽见前方熟悉身影,竟是故去的表兄季生。醉意朦胧间,他全然忘了季生已离世,笑着打招呼:“许久不见,你近来在哪?” 季生神色淡然,幽幽开口:“我早已不在人世,你忘了?”

戴生这才猛然惊醒,却因酒劲壮胆,并不害怕,反而好奇追问:“那阴间都做些什么?” 季生答:“我如今在转轮王殿下掌管簿录。” 戴生眼睛一亮:“人世祸福,你定知晓?” 季生点头:“这是我的职责,怎会不知。只是事务繁杂,非特别之事,难以尽记。三日前翻阅名册,正巧看到了你的名字。” 戴生心头一紧,酒也醒了大半,忙问详情。季生面露不忍:“实不相瞒,你的名字在黑暗狱中。”

戴生瞬间冷汗涔涔,扑通跪地,苦苦哀求:“表兄救我!可有办法补救?” 季生摇头叹息:“此事我无能为力,唯有行善方可赎罪。你恶行累累,非大善不能挽回。以你穷秀才之力,即便每日一善,也需年余才能相抵,如今怕是晚了。但从现在开始改过自新,或许还有脱离地狱的可能。” 说罢,身影渐渐消散。戴生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泪水夺眶而出,满心悔恨,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此前,戴生曾与邻家妇人私通。邻人得知后,隐忍不发,伺机报复。自戴生决心改过,便与妇人断绝往来。邻人等了许久都抓不到把柄,心中愤恨难平。一日,两人在田间偶遇,邻人假意热情攀谈,诱骗戴生去看枯井,趁其不备,将他推了下去。

井深数丈,戴生摔得头晕目眩,昏迷过去。半夜时分,他悠悠转醒,在井底大声呼救,却无人回应。邻人担心他爬上来,次日一早便来查看。听到井中动静,赶忙投石。戴生躲进井壁的洞穴,大气都不敢出。邻人见他不死,竟挖土填井,几乎将井口封死。

洞穴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又无食物可寻,戴生绝望至极,以为必死无疑。他蜷缩在角落,起初饥肠辘辘,久了竟也忘了饥饿。想起表兄所言,他明白在这地下唯有一心向善,于是开始不断念诵佛号。

不久,洞穴中出现点点幽蓝磷火,飘飘荡荡。戴生壮着胆子说:“听闻磷火皆是冤鬼所化,我虽暂时未死,也难逃生天。若能与诸位交谈,也算慰藉寂寞。” 只见磷火渐渐靠近,火光中显现出一个半人高的身影。戴生询问缘由,对方答:“这里本是古煤井,主人采煤时惊动古墓,被龙飞相公引来地海之水,我们四十三人因此溺亡,都成了孤魂野鬼。” 戴生又问:“龙飞相公是谁?” 对方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个饱学之士,如今在城隍处做幕僚。他可怜我们无辜,每三五日便施一次水粥。可我们受冷水浸泡,不知何时才能超脱。若你有机会重返人间,恳请将我们的尸骨捞出,葬在义冢,那便是大恩大德。” 戴生叹道:“若有一线生机,这有何难?只是我被困在此,怕是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此后,戴生教众鬼念佛,用石块当念珠计数。不知时间流逝,困了便睡,醒了就坐,浑浑噩噩。一日,忽见远处亮起灯笼,众鬼欢呼:“龙飞相公施食来了!” 拉着戴生一同前往。戴生担心被水淹没,却觉自己如踏虚空,飘然而行。

七拐八绕走了半里地,众鬼停下,示意戴生自行前进。戴生越走越高,仿佛登上层层台阶。台阶尽头,是一处房廊,堂上一支巨烛,明亮如昼。戴生许久未见光亮,激动不已,正要上前,却见堂上坐着一位老者,身着儒服,头戴儒巾。戴生有些胆怯,止步不前。老者却已发现他,惊讶问道:“阳间之人,为何到此?”

戴生赶忙上前,跪地说明来历。老者神色温和:“原来你是我的子孙。” 他让戴生起身,赐座后缓缓道:“我叫戴潜,字龙飞。当年不肖子孙戴堂,勾结外人,在祖坟旁采煤,扰我安息,我才引来海水。不知如今他的后人怎样了?” 戴生这才知晓,原来龙飞相公是自家先祖。他将戴堂后人因那场灾祸家道中落,子孙落魄的事一一告知。

龙飞相公叹息:“这般不肖子孙,家道又怎能昌盛?你既来了,不可荒废学业。” 说罢,命人送来酒菜,又拿出成、洪年间的八股范文,让戴生研读,还时常出题考校,如同师长教导学生。堂上烛火长明,戴生在此不知度过多少日夜,只觉时光漫长,所幸并无太多苦楚。只是除了这些八股文,再无他书可读,不知不觉间,这些文章他已读了数千遍。

一日,龙飞相公对戴生说:“你的孽报已满,可以重返人间了。我的坟冢靠近煤洞,阴风刺骨,等你日后得志,记得将我迁葬到东原。” 戴生恭敬应下。龙飞相公唤来众鬼,送戴生回到原来的洞穴,众鬼纷纷拜谢,再次嘱托戴生帮忙安葬尸骨。

自戴生失踪后,家中四处寻找无果。母亲报官,牵连多人,却始终没有线索。几年过去,官员离任,追查也渐渐松懈。戴生妻子耐不住寂寞,改嫁给他人。

直到某天,同乡重新整治旧井,有人下到洞中,发现了戴生,见他尚有气息,大吃一惊,赶紧将他抬回家。经过一天调养,戴生才缓过劲来,将井下的奇遇一一道出。而那害他的邻人,在戴生失踪后,因殴打妻子致其死亡,被岳父告上公堂,历经一年多审讯,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今听闻戴生没死,吓得仓皇而逃。族人要追究邻人的责任,戴生却阻止道:“往日之事,皆是我咎由自取,这是阴间对我的惩罚,与他无关。” 邻人见他并无报复之意,才小心翼翼地回来。

井水干涸后,戴生雇人下洞,将众鬼尸骨一一收敛,购置棺木,葬在义冢。他又查阅族谱,确认龙飞相公的名讳,备好祭品,郑重祭拜。学政听闻他的离奇经历,又欣赏他的文章,在科考时将他列为优等,推荐他参加乡试,戴生一举中举。

衣锦还乡后,戴生在东原选了风水宝地,将龙飞相公迁葬,此后每年春秋,都亲自前往扫墓,从未间断。曾经放浪形骸的戴生,历经生死磨难,终以善念挣脱命运枷锁,书写了一段传奇人生 。

2珊瑚

孝悌传家

重庆城的青石板路上,岁月刻下斑驳痕迹,安大成一家的故事,就在这烟火人间缓缓展开。大成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曾是孝廉,可惜早早离世,留下他与年幼的弟弟二成。大成娶了温婉贤淑的陈氏珊瑚,珊瑚小字动人,性情更是娴静淑良,每日清晨,她精心梳妆后,便恭敬地去给婆婆沈氏请安,举手投足间尽显儿媳的礼数。

然而,沈氏性情凶悍乖戾,对珊瑚处处刁难,动辄辱骂责罚,珊瑚却从不抱怨,默默承受着一切。有一回,大成染病在床,沈氏竟无端指责珊瑚梳妆打扮是 “诲淫”,对着珊瑚破口大骂。珊瑚满心委屈,却只能默默褪去华服,素面朝天去见婆婆,希望能平息她的怒火。可沈氏非但不领情,反而愈发愤怒,甚至以头撞地,撒泼打滚。大成向来孝顺,见母亲如此,无奈之下只得鞭打妻子,沈氏这才稍稍消气。从那以后,沈氏对珊瑚的厌恶更是有增无减,无论珊瑚如何尽心侍奉,她都冷眼相待,一句话也不愿说。大成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为了让母亲消气,他甚至搬到别处居住,假装与珊瑚断绝关系。

即便如此,沈氏心中的怨气仍未消散,平日里稍有不顺,便指桑骂槐,话里话外都是对珊瑚的不满。大成见状,满心无奈,叹道:“娶妻本是为了侍奉父母,如今这般,还要妻子何用!” 最终,他狠下心,将珊瑚休弃,派老妪把她送回娘家。

珊瑚刚出里门,泪水便决堤般落下,她满心悲戚:“身为女子,却做不好儿媳,回去如何面对双亲?不如一死了之!”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剪刀,狠狠刺向喉咙。老妪大惊失色,赶忙施救,鲜血瞬间染红了珊瑚的衣襟。众人慌乱间,将珊瑚扶到大成族婶王氏家中。王氏寡居多年,见此情形,心生怜悯,便将珊瑚留在家中调养。老妪回去后,大成嘱咐她隐瞒此事,可心中又暗暗担心母亲知晓。

过了几日,大成得知珊瑚伤势渐好,心中不安,便来到王氏家,想要带走珊瑚。他站在门外,语气强硬,执意要让珊瑚离开。王氏气不过,拉着珊瑚出来,质问大成:“珊瑚究竟何罪?” 大成板着脸,指责珊瑚不能侍奉母亲。珊瑚低着头,默默流泪,泪水竟染成赤色,将白色衣衫都浸透了。大成见状,心中一阵酸楚,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只能匆匆离去。

又过了几天,沈氏还是听闻了此事,她怒气冲冲地跑到王氏家,恶语相向。王氏也不是好惹的,毫不示弱,不仅回怼沈氏,还将她的恶行一一数落,直言:“珊瑚已经被休,不再是安家的媳妇,我留的是陈家女儿,与安家无关,你少来管闲事!” 沈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又见王氏气势汹汹,又羞又恼,大哭着回家了。

珊瑚在王氏家,心中始终不安,想着另寻去处。大成的姨母于媪,是沈氏的姐姐,她年逾六十,儿子早逝,身边只有年幼的孙子和寡媳。于媪向来疼爱珊瑚,珊瑚便去投奔她。于媪得知事情原委后,大骂沈氏昏庸暴戾,当即要送珊瑚回去。珊瑚却执意不肯,还叮嘱于媪不要声张,从此便在于媪家安顿下来,与她如同亲姑妇一般,每日纺线织布,自食其力。

大成休妻后,沈氏四处为他说媒,可她的悍名早已传开,方圆百里都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就这样过了三四年,二成渐渐长大,沈氏便先为他成了亲。二成的妻子臧姑,比沈氏还要骄横跋扈,沈氏偶尔对她摆脸色,臧姑便大声呵斥,毫不留情。二成生性懦弱,不敢偏袒任何一方,沈氏的威风顿时锐减,在臧姑面前,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可即便如此,仍换不来臧姑的欢心。臧姑把沈氏当奴仆一样使唤,大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敢多说一句,只能亲自帮母亲干活,洗衣扫地,样样都做。母子俩常常在无人处,相对落泪,满心凄苦。

不久,沈氏因郁积成疾,卧病在床,生活起居都离不开大成照料。大成日夜守在母亲身边,累得双眼通红。他叫二成来帮忙,可二成刚进门,就被臧姑唤走了。无奈之下,大成只好跑去求助于媪,希望她能来探望母亲。一进于媪家门,大成便哭着诉说家中的困境,话还没说完,珊瑚竟从帷幕后走了出来。大成又惊又愧,转身想走,珊瑚却用双手拦住了门。大成窘迫至极,从珊瑚肘下钻出去,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也不敢把见到珊瑚的事告诉母亲。

很快,于媪来到安家,沈氏见到姐姐,心中大喜,留她住下。从那以后,于媪家每天都有人送来美味佳肴。于媪传话给儿媳:“这里不缺吃的,以后别送了。” 可家中送来的食物依旧从未间断。于媪舍不得吃,都留着给沈氏。在众人的照料下,沈氏的病情渐渐好转。于媪的小孙子也奉母亲之命,带着好吃的来探望沈氏。沈氏感慨道:“世上竟有如此贤德的女子!姐姐是如何教导的?” 于媪趁机问:“你觉得被休的儿媳如何?” 沈氏不屑地说:“哼!虽不如臧姑那般恶劣,可又怎比得上你儿媳贤德。” 于媪叹了口气:“珊瑚在时,你不知劳作之苦;你对她发怒,她也从不抱怨,怎么就不如我儿媳了?” 沈氏听了,不禁落下泪来,懊悔地说:“珊瑚嫁人了吗?” 于媪答:“不清楚,我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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