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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韩荃让两个姬妾盛装打扮,设下酒宴,还说:“若你答应,这两人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孙某甲心动,与韩荃约定了日子。到了那天,他怕韩荃骗他,夜里守在路边,见有轿子过来,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两个姬妾,便将人带回家中安置。韩荃的仆人也送来五百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孙某甲赶忙跑回家,骗素秋说:“你兄长突发重病,唤你速去。” 素秋来不及梳妆,匆忙上了轿子。轿子走了许久,四周漆黑一片,不知到了何处。突然,前方出现两盏巨大的 “烛火”,众人还以为能问路,等走近一看,竟是巨蟒的两只眼睛!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人仰马翻,轿子也被丢在路边。天亮后,众人回来一看,轿子还在,素秋却不见了踪影,都以为她被巨蟒吞了,回去禀报孙某甲,孙某甲也只能垂头丧气。
几天后,俞慎派人去看妹妹,才知她被人骗走,起初还不怀疑是妹夫所为。陪嫁的婢女回来后,细细询问,才察觉事情有变,俞慎愤怒至极,四处告状。孙某甲害怕,向韩荃求救,韩荃因丢了小妾和钱,正懊恼不已,不肯帮忙。孙某甲没了主意,各地的传票来了,他只能用钱贿赂免罪。一个多月过去,家中财物典当一空。俞慎在官府追究得紧,县官也奉命严查,孙某甲知道瞒不住,只好如实招供。官府下令传韩荃对质,韩荃害怕,将事情告诉父亲。父亲已退休,怒其行事不端,将他交给官府。
公堂上,众人说起巨蟒之事,都觉得孙某甲是在狡辩,对他和家人严刑拷打。幸亏孙某甲母亲变卖田产,上下打点,他才保住性命,韩荃的仆人却死在了狱中。韩荃在狱中待久了,愿出千金给俞慎,求他撤诉,俞慎不答应。孙某甲母亲又提出再加两个姬妾,只求暂时搁置案子,俞慎妻子也受叔母之命,日夜劝说,俞慎这才勉强同意。
孙某甲家穷,卖房子凑钱一时也卖不出去,只好先将两个姬妾送来,求俞慎宽限些时日。
一天夜里,俞慎正在书房独坐,素秋带着一个老妇人突然出现。俞慎又惊又喜:“妹妹你还活着?” 素秋笑着说:“那巨蟒不过是我的小法术罢了。当晚我逃到一个秀才家,被他母亲收留。那秀才还认识兄长,就在门外。” 俞慎急忙出去迎接,原来是宛平名士周生,两人本就相识,相见后十分欣喜,携手进了书房。
一番交谈后,俞慎才得知事情原委。原来,素秋那天一早到了周生家,周母将她收留,得知她是俞慎妹妹,想立刻告知。素秋拦住了,从此与周母一起生活,深得周母喜爱。周母见儿子未婚,心中暗暗属意素秋,旁敲侧击地试探。素秋以未得兄长同意为由拒绝,周生也因与俞慎交好,不愿贸然行事,只是时常打听消息。得知俞慎这边的官司有了缓和,素秋便告知周母想回家。周母让周生带着老妇人送她,并让老妇人做媒。俞慎本就觉得素秋在周生家待了这么久,两人十分般配,听老妇人一说,当即答应下来。
此前,素秋夜里回来,本想等俞慎拿到钱再说明情况,俞慎却摇头:“我当初愤怒难消,才索要钱财,如今妹妹平安归来,万金又怎能比得上!” 立刻派人告知两家,撤了诉讼。又考虑到周生家不富裕,路途遥远,迎亲不便,便将周母接来,住在恂九以前的屋子。周生也准备好彩礼,吹吹打打,与素秋成了亲。
婚后一日,嫂子打趣素秋:“如今有了新夫君,以前与兄长同榻而眠的情谊,可还记得?” 素秋笑着看向婢女:“你还记得吗?” 嫂子一头雾水,追问之下才知,原来这三年来,每到晚上,素秋就用笔画上婢女的眉毛,让她代替自己,自己则对着烛光独坐,而孙某甲竟从未察觉。嫂子觉得神奇,求她传授法术,素秋只是笑笑不说话。
第二年,周生本要与俞慎一同去参加乡试,素秋却说不必去。俞慎执意拉着周生前往,结果俞慎考中,周生落榜。过了一年,周母去世,周生便不再想科举之事。
一日,素秋对嫂子说:“以前你求我传授法术,我不愿张扬。如今我要远走,就教给你,也好躲避战乱。” 嫂子大惊,问她缘由,素秋叹道:“三年后,这里将成为废墟。我柔弱不堪,难以承受惊吓,准备去海滨隐居。大哥是富贵命,不能与我同去,所以前来告别。” 说罢,将法术悉数教给嫂子。几天后,素秋又来告别,俞慎苦苦挽留不住,含泪问她要去哪里,她始终不肯说。
次日鸡鸣时分,素秋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奴,骑着两头驴离开了。俞慎暗中派人跟随,到了胶莱一带,突然尘雾漫天,等雾散后,早已不见素秋踪影。
三年后,流寇进犯,村子沦为废墟。韩夫人按照素秋所授,将剪好的帛放在门内,流寇来时,见有一丈多高的韦驮菩萨祥云环绕,吓得仓皇而逃,一家人因此得以保全。后来,村里有个商人到海上,遇到一个老翁,看着像素秋身边的老奴,可头发胡须都是黑的,一时不敢认。老翁停下脚步笑道:“我家公子还安好吗?麻烦捎个话,秋姑一切都好。” 商人问他住在哪里,老翁只说:“远了,远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俞慎得知后,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素秋的下落 。
3贾奉雉
文途仙梦
平凉之地,山川毓秀,贾奉雉才华横溢,文名远扬,然而科举之路却异常坎坷,屡试不第。一日,他行于途中,邂逅一位风度翩翩的秀才,自称姓郎。郎秀才谈吐不凡,见解独到,三言两语便直击要害,贾奉雉大为折服,邀其至家中,拿出自己的文章请他指正。
郎秀才读完文章,微微摇头:“你的文章,应付小考绰绰有余,可在大考中,连个榜尾都难企及。” 贾奉雉焦急询问对策,郎秀才意味深长道:“天下之事,踮脚去够,难如登天;俯身迁就,易如反掌,这还用我说吗?” 说着,便指出几个人和几篇文章作为范例,可那些皆是贾奉雉平日不屑一顾的文风。贾奉雉笑道:“治学之人着书立说,贵在流传千古,即便文章如珍馐佳肴,也应让天下人觉得恰到好处。靠这般手段谋取功名,即便位极人臣,也令人不齿。” 郎秀才却反驳:“此言差矣。文章虽好,若流于低俗便难以传世。你若只想抱着书卷终老,那便罢了;可如今主考的官员,哪个不是靠这类文章跻身仕途,难不成他们会因读了你的文章,就换一副眼光和心肠?” 贾奉雉沉默不语,郎秀才见状,笑着起身离去:“少年人,莫要太盛气凌人!”
这年秋天,贾奉雉再次落榜,郁郁寡欢之际,不禁想起郎秀才的话,便取出那些文章勉强研读。可还未读完,便困意袭来,心中更是困惑迷茫,不知如何是好。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又到了科举之时,郎秀才突然现身,二人相谈甚欢。郎秀才出了七道题目,让贾奉雉作文。次日,郎秀才看过文章,连连摇头,让他重写;重写之后,仍是不满。贾奉雉一时兴起,从以往的落卷中,挑选那些杂乱空洞、难登大雅之堂的句子,拼凑成文,拿给郎秀才看。没想到郎秀才大喜:“这就对了!” 他让贾奉雉熟记此文,再三叮嘱不可忘记。贾奉雉苦笑道:“实话告诉你,这些话并非我真心所想,转眼就会忘记,就算受刑,也难以记住。” 郎秀才却坐在案头,逼着贾奉雉当场背诵,随后让他袒露后背,用笔画了一道符便离去,还留下话:“有这个就够了,其他书都可以束之高阁了。” 贾奉雉查看那符,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仿佛渗入了肌肤之中。
进入考场,七道题目竟与郎秀才所出一模一样。可贾奉雉绞尽脑汁,其他文章的内容全无印象,唯有那篇拼凑之作,清晰地印在脑海。提笔写作时,他满心羞愧,想稍作修改,却怎么也无从下手,直到夕阳西下,才原封不动地抄录上交。出了考场,郎秀才早已等候多时,问他为何这么晚,贾奉雉如实相告,并想擦掉背上的符,却发现符已经模糊不清。回忆起考场中的文章,恍如隔世,贾奉雉惊奇不已,问郎秀才为何不自己考取功名,郎秀才笑道:“我从无此念头,自然读不进这类文章。” 两人相约次日见面,可贾奉雉看着自己的文章,满心失落,并未赴约,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放榜之日,贾奉雉竟高中经魁。他再次翻看自己的文章,羞得冷汗淋漓,喃喃自语:“这样的文章流传出去,我还有何颜面见天下文人!” 正羞愧间,郎秀才又出现了:“你想中举便中了,为何还闷闷不乐?” 贾奉雉叹道:“我刚在想,用金盆玉碗装狗屎,实在没脸见人,我打算归隐山林,与这尘世永别。” 郎秀才道:“这想法倒是清高,只怕你做不到。若真能下定决心,我带你见一人,不仅可得长生,千年功名也不足挂齿,更何况这意外得来的富贵?” 贾奉雉心动不已,留郎秀才共宿,说要考虑考虑。天亮后,他心意已决,瞒着妻儿,跟随郎秀才飘然离去。
他们一路深入深山,来到一处洞府,洞内别有洞天。一位老者端坐堂上,郎秀才让贾奉雉拜见,称其为师。老者道:“来早了些。” 郎秀才解释:“此人求道之心已坚,望师父收留。” 老者对贾奉雉说:“你既来了,须将尘世之事抛诸脑后,方能有所成。” 贾奉雉连连称是。郎秀才将他送到一处院落,安置好寝具,又给了他一些食物,方才离开。房间整洁雅致,只是没有门扉和窗棂,室内仅有一桌一榻。贾奉雉脱鞋上榻,明月洒下清辉。他略感饥饿,吃下食物,味道甘甜且饱腹感十足。他静静坐着,只觉满室清香,身心通透,仿佛能看清自己的脉络。忽然,一阵刺耳的声响传来,好似猫抓痒,他从窗口望去,竟见一只猛虎蹲在屋檐下。贾奉雉大惊失色,可想起师父的话,强自镇定,凝神端坐。老虎似乎察觉到屋内有人,走进来凑近床边,对着他的脚和腿不停地嗅闻。不一会儿,院中传来鸡的惊叫,老虎闻声而出。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美人走进来,身上香气四溢,她轻轻登上床榻,在贾奉雉耳边低语:“我来了。” 说话间,口脂的香味弥漫开来。贾奉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美人又轻声问:“睡着了吗?” 这声音竟与妻子极为相似,贾奉雉心中微微一动,可转念一想:“这定是师父的幻术在试探我。” 依旧闭眼不动。美人笑道:“鼠子动心了!” 曾经,贾奉雉夫妻与婢女同室,为避人耳目,私下约定暗号:“鼠子动,则相欢好。” 听到这话,贾奉雉再也无法克制,睁眼一看,果然是妻子。他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妻子答道:“郎先生怕你寂寞想家,派了一位老妇人带我来的。” 说着,便埋怨起贾奉雉不辞而别。贾奉雉好言安慰,夫妻二人这才重归于好。可欢愉过后,天快亮了,传来老者的呵斥声,越来越近。妻子惊慌失措,无处躲藏,翻墙而去。很快,郎秀才拉着贾奉雉进来,老者对着郎秀才一顿杖责,还要赶走贾奉雉。郎秀才引着贾奉雉翻墙而出,叹道:“我对你期望过高,操之过急,没想到你情缘未断,连累我也受罚。就此别过,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他指明归途,拱手离去。
贾奉雉低头望去,故乡近在眼前。他担心妻子脚步缓慢,定会落在途中,便快步往家赶。走了一里多路,已到家门口,却见房屋破败,物是人非,村中老老少少,竟无一个相识。他心中骇然,忽然想起刘晨、阮肇从天台归来的故事,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相似。他不敢进门,在对门休息。许久,一位老翁拄着拐杖出来,贾奉雉作揖询问:“请问贾奉雉家在哪里?” 老翁指着一处房屋:“那就是。你想听听奇事吗?我全知道。据说贾奉雉中举后就消失了,当时他儿子才七八岁。后来儿子十四五岁时,他妻子突然昏睡不醒。儿子在时,还会为她按时换衣;等儿子穷困潦倒后,房屋都被拆了,只能用木架和草席勉强遮风挡雨。直到一个月前,他妻子忽然醒来,一算,竟已过了百余年。远近的人听闻此事,都来探访,最近才渐渐少了。” 贾奉雉恍然大悟:“老翁,我就是贾奉雉啊!” 老翁大惊,急忙跑去通报。
此时,贾奉雉的长孙已死,次孙贾祥五十多岁了。众人见贾奉雉依旧年轻,怀疑他是冒名顶替。不一会儿,夫人出来,才认出他。夫妻二人相拥而泣,泪水长流,携手回到家中。可家中早已没有像样的屋子,只能暂时住在孙子的房间。家中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原来都是他的曾孙、玄孙,大多粗陋无知。长孙媳妇吴氏,摆上粗茶淡饭;又让小儿子贾杲和媳妇与自己同住,腾出房间给贾奉雉夫妇。贾奉雉走进房间,满是烟尘和异味,令人难以忍受。住了几天,他心中懊悔不已。两个孙子轮流供应饮食,可饭菜难以下咽。乡里人因贾奉雉归来,日日邀他饮酒,可夫人却常常吃不饱。吴氏出身书香门第,恪守妇道,一直恭敬侍奉。而贾祥家的供奉却越来越少,有时还得贾奉雉去讨要。贾奉雉大怒,带着夫人离开,到东里设馆教书。他常对夫人说:“我后悔回来,可一切都晚了。没办法,只能重操旧业,若能放下羞耻心,富贵也不难得到。”
一年多后,吴氏还时常送来东西,贾祥父子却再无踪迹。这一年,贾奉雉考中秀才,县令看重他的文章,厚礼相赠,家境渐渐宽裕。贾祥又慢慢凑了过来,贾奉雉将他唤入,算出这些年的花费,拿出银子偿还,将他赶走。随后,贾奉雉买了新房子,接吴氏一同居住。吴氏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留守旧业,小儿子贾杲聪慧,贾奉雉让他与自己的学生一起读书。
自山中归来,贾奉雉思维愈发敏锐,接连考中进士。几年后,他以侍御史的身份巡视两浙,一时声名显赫,歌舞升平,好不风光。贾奉雉为人刚正不阿,不惧权贵,朝中大臣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陷害他。贾奉雉多次上奏请求隐退,都未获批准,不久,灾祸降临。原来,贾祥的六个儿子都是无赖,贾奉雉虽与他们断绝关系,可他们却借着贾奉雉的权势作威作福,强占田宅,乡人怨声载道。有个叫某乙的人娶了新媳妇,贾祥的次子竟强抢为妾。某乙狡猾善讼,乡人凑钱助他打官司,此事传到京城,官员纷纷上奏弹劾贾奉雉。贾奉雉百口莫辩,入狱一年多。贾祥及次子都死在狱中,贾奉雉也奉旨充军辽阳。
此时,贾杲早已考中秀才,为人仁厚,颇有贤名。贾奉雉将幼子托付给贾杲,夫妻带着一仆一妇踏上充军之路。贾奉雉感慨道:“十多年的富贵,还不如一场梦长久。如今才明白,荣华富贵之地,皆是地狱,我比刘晨、阮肇,还多造了一重罪孽啊!” 数日后,他们抵达海岸,远远望见一艘大船驶来,鼓乐喧天,船上的侍从犹如天神。船靠近后,一人出来,笑着请贾奉雉上船休息。贾奉雉又惊又喜,纵身一跃上了船,押解的官吏阻拦不及。夫人想要跟随,却已来不及,悲愤之下,投海自尽。她在海中漂泊,忽见一人垂下绳索将她救走。仆役认出那人,正是郎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