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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时，月光被云翳遮蔽，整个兆阳城都笼在一片幽谧之中，只有叶子在细细簌簌的与凉风应和，偶尔能听到三两行人路过和几声狗吠，饶是再安静不过了。
夜逐渐深了，反而云散雾开，越发显出月明星稀，映庭下如积水空明。
院中的人此时却无意赏月。他正在角落里用灶台烧水，风箱鼓动，零星的火从缝隙中冒出，将这夜色烫出了洞。
“这小东西醒了吗？”侯帆拧了一把热毛巾进屋，刚好看到穆青让正用手去试闻弦额头的温度。
“还没，但有进步。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穆青让接过热毛巾，开始仔细擦拭闻弦手臂和膝盖上的摩擦的伤口。
看得出来，闻弦受了不小惊吓，这一路上跌倒了不少次，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找到了这里。
刚被放到床上时，他一直眉头紧锁，嘴唇抿的很死，手臂交叉在胸前将自己压制住，还伴有时不时的痉挛。在穆青让的抚慰下，他紧绷的状态终于有所放松，嘴里开始喃喃出“阿华”、“救命”等字眼。
“他一个小孩子，家里开茶馆的，怎么会惹上事端跑到这里？”侯帆明明在发问，心中却早已闪过白天在茶馆顺风耳听到的蜚语流言，暗自有了猜测。
“看起来只是受惊过度，筋疲力竭。”穆青让从容不迫地起身，随手把变温的毛巾放到桌上，“先让他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问吧。”
眼下，侯帆对穆青让真是满心佩服，这人好像天生有一种主人翁意识，到了哪里都浑似是他的地界。这佩服当然有些咬牙切齿，“那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吧。”侯帆倚在桌边，意味深长的看向穆青让。
“嗯？我有什么问题？”穆青让摆出一脸真挚的疑惑，好像与事态毫不相干。
侯帆不得不承认，穆青让这人也很擅长装无辜。可惜，他不吃小白兔这一套：“你当然有问题，问题大到我连你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确定。”
“真的。”穆青让还是那副表情，甚至添上了一份“你这都不信我”的委屈。
侯帆决定换种策略，长驱直入。“那你白天在茶馆里讲的那些故事，是在吸引谁的注意呢？”嗯，对付这种白莲花，就该打直球，他想。
“寻仇。”穆青让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是荡漾。他在说的字眼本该有关愤怒、悲伤或者恨意，但他笑得让人有一种他在曲水流觞，谈论春天的感觉。“我从城外来的，已经告诉过你了。之前，我有仇人不见了，有人给我提供了些线索，让我来此处找找。”
“你在用自己做诱饵吗？”侯帆并未被这笑影响，话中反而带着几分冷意。
“引蛇出洞。”穆青让言简意赅，算是对侯帆的观点表示了认同。“我困了。我的仇应该与你无关。”穆青让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真有了惺忪困乏之态。“快些休息吧。”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人反客为主，但侯帆还是有点哑然失笑：“休息？你住哪里？”
穆青让揉揉眼睛，眼角扫过闻弦的方向：“西边不是还有间厢房吗？不至于是杂物间吧。”
侯帆：“”你考不考虑我也要有地方睡觉？
但迟疑了三秒，侯帆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有礼有节地待客，自己在这东厢房打地铺，顺便看顾闻弦。算作日常行善积德了，他一向很会自我安慰。
“若我与你无冤无仇，无恩无德，那我为何答应你跟我回家？你没考虑我的用心吗？”穆青让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忽然听到背后侯帆发问。
“答应我，自然是因为你是好人。”穆青让没有回头，把另外一只脚踏出了门口，声音回荡在藻荇交横的空明庭院中，“莲花楼弟子，日行一善。”不得不说，这倒是和侯帆的自我安慰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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