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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万竹的老母亲秦氏古稀年纪，小除夕操办了一天年节事宜，刚和衣躺好准备就寝，又被丫头一嗓子给嚎起来了。陈容少说有两年没回来过，老太太见了乖孙儿喜不自胜，非要跑到灶房去亲手下碗面给他暖身子。
狄家将门，上下人人都是爽利豁达的性格。老太太从不在意陈容的养子身份，只当他是自己的亲乖孙儿，怎么也疼不够的。
陈容捧着海碗用筷子一拌，麻油鸡汤挂面上撒了一层雪里蕻和花生碎，下头还埋了两个荷包蛋，过生辰都未必能吃这么好。
“我昨天刚收着你的信，没想到今儿就到了。”老太君打量着陈容说，“阿容高了，也瘦了，回来一趟别急着走，在家过完十五吧。”
信是陈容半个多月前写的，怕老太太多心，因此只提了给弟弟过生辰的事儿，别的没说。他一想起怀里头揣着的玉琮就不怎么心安，当着老太太的面，他没有露出半点忧色，笑着点了点头，“好。”
他也只有十九岁，早就把将军府当成了家，一回来了当然舍不得走。陈容清楚自己回阜京的目的，要办的事情总不能耽搁，这年恐怕是过不安生。
“明日除夕，宫里头有年宴，”陈容说，“听说往年都是您去，折腾到半夜不消停，怪累人的。今年要不我去吧。”
狄家与天家沾了亲故，秦老太君的胞妹是当今景文帝生母。虽说陈容身份特殊，但也算是镇国将军府有头有脸的大公子，迁州麾骑营的少将军，皇城里的宫宴，他还是去的起的。麾骑营距阜京迢迢之远，天高皇帝远的日子过久了便不怎么踏实。如今朝中局势几何，孰强孰弱，陈容一概不清楚。
“那行，让你去。”老太太说，“年初一是阿云生辰，早些回来就是。”
“知道了，”陈容微笑，“阿云呢，在家不？”
“在，听说你要回来，他这皮猴一样的孩子今儿个在家憋了一天没出门，就盼你呢。”老太太差丫头去叫人，“让阿云快来，他大哥等着呢。”
时候不早，老太太没等小孙子过来便回去歇了，留陈容自己端着海碗唆面。他刚放下碗没多久，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个少年，扎猛子似的往陈容怀里扑，“大哥！”
少年一身习武短打，头发高高束起，额前刘海上还淌着汗，陈容抱着他只觉浑身也是暖乎乎的。昔日小娃娃的个子抽条似得长了许多，约莫有些俊美青年的影子了。
一瞬间陈容只觉白驹过隙，仿佛只过了眨眼的功夫，他的狄少云就要长大成人，像这样依偎在一处的机会还能有多少。
“不闹，”陈容很快松开弟弟坐了回去，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汗，“寒冬腊月的，怎个出这一身汗？”
“今儿个收了三王爷的生辰礼，一张紫檀蛇皮弓，我觉得新鲜就玩儿了一整天，”狄少云说，“不提它了，奶奶说你要回来过年，我一开始不信，以为她诓我。这一见你，可高兴坏了。”
桌上摆了盘花生，狄少云说话时便给陈容剥了好几颗，连带果仁外的那层朱红色的皮儿也搓掉了。陈容低头看他手，指腹虎口都磨出了茧子。狄少云生下来没娘，从小被奶奶娇惯坏了，结交的朋友都是些世家公子哥儿，脾气难免骄纵任性。不过老太君一直亲自督习他武艺，这么些年估计不曾耽搁。
“爹有军务脱不开身，我捎上他的份回来给你过生辰，”陈容瞧着那茧子觉得欣慰，拿了他剥的花生嚼着笑道，“这次多待几天，过完元宵再走。”
狄少云从小就和陈容亲，兄弟俩同吃同睡，就差穿一条裤子。狄少云巴不得大哥多留几天，脸上露出难以自抑的孩子气，抱着陈容不撒手，“哥，这次带我一块去迁州行不？”
“不行，过两年吧。”陈容想也没想，“留在家把书好好念了，时候一到爹自然会叫你去，着什么急。”
“我都十五了，”狄少云撇嘴，“不想念什么劳什子的四书五经。”这家伙是个没心眼的，总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迁州天高任鸟飞，比阜京城逍遥自在，起码不用念书做文章。
小孩儿不依不饶，陈容无奈，又懒得同他扯废话讲道理，想了想说道：“这样，明儿起早些，我先试试你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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