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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温度唰地掉下去一截!坟圈子边上,树影子里,开始冒出一星星惨绿、幽蓝、灰不拉几的鬼火!这些火苗子扭着、晃着,慢慢凝成一道道模模糊糊、半透亮、带着点怨气或者干脆就傻愣愣的虚影子——正是赖在这地方不走的孤魂野鬼!
拢共就十来个,缺胳膊少腿的,脸都糊了的,呜呜咽咽的,呆头呆脑的。全是些最下三滥、脑子都不清楚的玩意儿。
这会儿,这些虚影子在鬼玺那股子权能力量的拉扯下,齐刷刷地扭过“脸”来,对着我!它们那模糊的鬼脸上,全是吓破了胆的怂样儿,哆嗦着,不敢靠前,也不敢跑。
“趴下!” 意念再动,鬼玺幽光微微一跳。
噗通!噗通!
那些游魂像被看不见的大脚板子踹中了,瞬间五体投地(虚影子贴地),连个声儿都发不出,魂体抖得像筛糠,眼瞅着就要散架!鬼玺收拾这些下等鬼物,就这么直接霸道!
“过来!” 意念一转,那股压死人的劲儿稍微松了松,换成一股冰冷的牵引。
趴着的游魂们磨磨唧唧,战战兢兢地飘起来,慢吞吞往我前头凑。魂体还是不稳当,跟风里的破灯笼似的,好歹没散,勉强挤成一堆松垮垮、影影绰绰的“队”。
“滚!” 最后一个念头砸出去。
呼——!
跟得了大赦似的,那些游魂“嗖”一下化作一道道阴风,眨眼间跑得没影儿,就留下原地一股子更浓、更呛鼻子的阴寒气儿。
“呼…” 我长长吐出一口白气,脑门子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这么使唤十来个最不中用的游魂,干点现形、吓唬、凑堆、滚蛋的简单活儿,差点把我脑子给抽干了!感觉像同时拽着十根头发丝那么细的线,稍一使劲就得崩!鬼玺那权柄的反噬劲儿也隐隐顶上来,一股子冻僵脑仁的死气顺着联系就往我灵台里钻,幸亏玉佩那点温乎白光及时给挡了回去。
小打小闹,喊几个游魂野鬼。这就是我眼下能摸到的边儿了。离真正意义上的“号令阴兵”,指挥那些能打能杀的阴兵鬼将,差着十万八千里。鬼玺的能耐像片大海,我顶多舀起来一瓢浑水。
蛰着,不等于彻底跟外面断了线。隔上几个月,身上那股劲儿攒得足点了,或者对着爷爷手札里哪条线头有了新想法,我就跟个影子似的溜下山,摸进附近镇甸或者更远的县城。
得像个样儿。我把自己捯饬成个闷葫芦、一脸苦大仇深的山里货郎。背篓里塞点山里刨的寻常草药,或者硝得半生不熟的皮子,一头扎进闹哄哄的集市,钻进乌烟瘴气的小茶馆、大车店。耳朵支棱着,不漏过一句闲磕牙,眼珠子扫过每一张破告示。实在没辙了,就抠出几个攒下的铜子儿,塞给那些包打听的混混,或者走南闯北的贩子,拐弯抹角地套话。想逮着点黑炎邪教活动的蛛丝马迹,想探探常家那些叛徒有啥风吹草动,想听听有没有啥老掉牙的传说或者邪乎事儿,能跟鬼玺其他碎片扯上边。
结果呢?屁都没有。
黑炎那帮杂碎像钻地缝里了,一点响动没有。矿洞那档子事之后,再没听说哪儿闹过那种邪性的大乱子。偶尔蹦出点消息,说哪个犄角旮旯的村子闹鬼,或者谁家死得蹊跷,追过去一查,不是不成气候的精怪捣蛋,就是人祸,跟黑炎八竿子打不着。
常家那帮子更消停。东北五大仙家本来就神出鬼没,硬打听搞不好先把自己露了。零星听着点哪儿“常仙显灵”了,或者闹蛇灾了,费劲巴拉查过去,多半是别的野路子蛇妖作祟,要么干脆就是蛇多了点儿,跟常天龙和他那帮叛徒屁关系没有。
至于鬼玺其他碎片的消息…那真叫大海里捞针。偶尔从些老掉牙的故事或者县志犄角旮旯里翻出点“幽冥宝贝”、“镇魂古物”之类的影儿,指的地方要么早八百年就没了,要么就是阎王爷门口溜达的凶地,我现在这点斤两,进去就是送死。爷爷手札里重点画了圈的湘西、苗疆、还有那些古都老坟圈子,远在天边,线头又太粗太模糊,一时半会儿根本够不着。每回揣着点希望溜下山,每回都揣着更沉的失望和更深的憋闷回蛰庐。山外头像罩了层厚厚的大雾,把仇家的影子和未来的路,全给捂严实了。
山坳里的松树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冰溜子冻上了又化开,水潭子结了冰又消融。蛰庐顶上的茅草换了一茬又一茬。石墩子上刻的印子,记着日头升落,也记着这无声无息淌过去的年月。
四年了。
快一千五百个日夜的熬炼和憋屈。
当初那个背着满身伤、心口淌着血、一头扎进这老林子的半大孩子,骨头架子撑开了,肉也厚实了。山里的风霜在我脸上刻出硬邦邦的棱角,皮肉晒成了粗粝的古铜色。只有这双眼睛,里头那点子茫然和软乎气儿早没了,沉得像两口冻住的深潭,可潭底深处,烧着一把冰碴子裹着的恨火,还有一股子摔不碎、砸不烂的硬气。
丹田里那片气海,又深又厚,道炁精纯凝练,运转起来像自己长了手脚。《玄冥录》的底子打得比山根子还牢靠,那些道法符箓,信手拈来。玉佩那点温吞的生息,和鬼玺那块冰坨子的威严,在我身子里找到个微妙的平衡点,不打架了。后背上那块顽固的湮灭伤口,虽然没断根,可那股子阴毒劲儿,硬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对鬼玺那“号令阴兵”的权柄,也总算从当初的生涩卡壳,熬到了能稳稳当当支使一小撮(十几个)游魂野鬼,干点盯梢、放风或者制造点小混乱的活儿。指望它们跟人硬碰硬那是做梦,可在这黑灯瞎火的世道里,多了几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总归是条活路。
可是,仇人在哪儿?鬼玺其他碎片在哪儿?还是像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看不见。这份憋闷,沉甸甸的,像蛰庐外头那层终年不散的雾瘴,死死绕在心头。
又是一年数九寒天。大雪封了山,蛰庐让厚厚的雪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巨大的白坟头。屋里头,那盏油灯的火苗儿,豆粒大小,昏昏黄黄。我盘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闭着眼,调匀内息。道炁在筋脉里流转,隐隐透出点微光,在昏暗的小屋里晕开。心口的玉佩透出温吞的白光,鬼玺那块冰坨子,在深处幽幽地淌着光。一呼一吸,又深又长,竟和屋外头鬼哭狼嚎的风雪声,奇异地应和着。
四年了,像块石头沉在老林子里,锋芒敛在鞘中。只等那一声惊雷劈下,这头孤狼,就该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