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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独自坐在书房里,窗外夜色浓重,唯有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她指尖划过厚重的丝绒窗帘,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了几分。冰冷的绝望感像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三天。国库只能再支撑三天。
无意识地,她纤长的手指抚上颈间那枚古朴的克劳迪乌斯家族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渗入皮肤,刹那间,眼前虚空扭曲、变幻。
帝国财政的惨状以令人心惊肉跳的视觉形态汹涌扑来。整个书房仿佛被无形的洪流卷走,代之以庞大而虚幻的帝国疆域图。象征财富的璀璨金色溪流微弱得可怜,如同风中残烛,在帝国庞大的躯体脉络里艰难地、半死不活地流动着几缕细丝。与之形成残酷对比的,是那些贪婪的、暗沉沉的庞大旋涡——如同无底深渊,疯狂吞噬着本已枯竭的国库细流:奢靡无度的宫廷开销旋涡像一张饕餮巨口;贵族的庄园被一层层繁复、虚幻的金色锁链死死缠绕,象征着他们巧立名目、层层盘剥的免税领地特权;而最庞大、最触目惊心的,无疑是那几乎贯穿帝国南北的、汹涌奔腾的暗红色洪流——军费!它像一个永不满足的嗜血巨兽,毫无节制地膨胀着,吞噬着一切靠近的微薄资源。
洛兰的指尖微微发颤,几乎在那奔涌的暗红血色洪流中窒息。这就是海因里希的王国,一个建立在帝国血肉之上的怪物。她猛地闭上眼睛,切断那令人作呕的数据洪流。冰冷的徽章紧贴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书桌一角堆积的杂物——那是属于真正的洛兰·冯·克劳迪乌斯的东西。上任之初的混乱和财政危机的巨大压力,让她一直无暇顾及整理原主的私人物品。
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文件盒、几张散落的羊皮纸、一枚早已失去光泽的铜质胸针……动作忽然在一本不起眼的册子上停住。
那是一本厚实的硬皮账簿,封面布满细密的烫金纹路,透出几分低调的考究。然而,它的状态却异常狼狈——边角被火焰燎得焦黑卷曲,一角甚至彻底缺失,露出里面焦黄的内页纸。仿佛在逃离一场惨烈的火灾时被仓促抢救了出来。
洛兰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本劫后余生的账簿。手指翻开那沉重焦黑的封面,一股混杂着尘埃、纸张霉变和淡淡焦糊味的陌生气息扑面而来。不是属于她的气息。
前面几页是工整得近乎刻板的账目记录,字迹优美流畅。但很快,记录开始变得杂乱潦草,数字歪斜,空白处布满了意义不明的缩写和急促划下的线条。越往后翻,纸张的焦痕越重,甚至有些地方被烧穿形成小小的黑洞,边缘泛着脆弱的黄色。一个名字反复出现,被重重圈起,又被更深的墨迹用力划去,像一种无声的诅咒——“海因…”
就在账簿几乎完全被烧毁的后半部分,一张纸突兀地夹在其中。它比账簿本身略小,颜色也更新一些,边缘同样有着火焰舔舐过的痕迹。它被巧妙地折叠起来,夹在烧毁的书页之间。
洛兰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张脆弱的纸页。褪色的墨水,笔迹却比账簿上任何记录都更加锋利、更加迫切,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倾注了全部的愤怒与意志:
隐秘名单——金狮鹫联盟核心成员(部分)
瓦尔特·冯·施特拉赫(侯爵):北境铁矿山实际产量隐瞒至少四成,巨额矿税流失。
埃莉诺·冯·艾森堡(女伯爵):利用“慈善”基金会名义,转移、隐瞒领地贸易税及关税。
康拉德·冯·莫里茨(伯爵):“边境防御特别税”长期截留,数额巨大。
海因里希·冯·罗德斯泰因(公爵):军需采购账目严重作假,涉及巨大差额,源头指向……
涉及巨大差额,源头指向……什么? 洛兰的目光死死锁在最后一行那个突兀断裂的墨点上。公爵的名字后面,本该是罗列罪证的文字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凶残的手猛地扼断了喉咙。纸页的边缘,被火焰烧灼的痕迹格外狰狞,黑黄色的卷边如同凝固的疮疤,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意图——彻底的毁灭。
冰冷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了洛兰的骨髓。这不是简单的贪污名单。这是一份索命的名单。真正的洛兰·冯·克劳迪乌斯,那位年轻而天才的财政大臣,她的死亡……绝非意外!是这份名单,这把指向帝国最有权势者咽喉的利刃,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笃、笃笃。”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三声一组的节奏,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谨慎。洛兰悚然一惊,几乎下意识地将那张致命的名单猛地压在掌心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谁?”
“是我,奥托,小姐。”门外传来管家那熟悉、平静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洛兰迅速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压下声音里的紧绷:“请进。”
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奥托·弗兰茨走了进来,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黑色管家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手中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氤氲、散发着安神草药芬芳的花茶。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视线却敏锐地扫过书房,第一时间落在了洛兰紧握的手上,以及她面前那本边缘焦黑的账簿上。
在看到账簿的那一刻,奥托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蓝灰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悲伤?是恐惧?还是……一种洛兰无法解读的、沉重的了然?
“夜深了,小姐。您需要休息。”奥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洛兰手边不远处的桌角,动作精准无误,目光却未曾离开那本账簿。
洛兰没有碰那杯茶。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奥托的脸庞,没有丝毫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和迫切的追问:“奥托,这本账簿……它是怎么回事?”她将账簿往前推了推,指尖点在那些触目惊心的焦痕上,“它属于‘她’,对不对?属于……洛兰大人?”说出那个名字时,洛兰感到一阵奇异的疏离和沉重。
奥托沉默了。他挺直的身躯似乎有瞬间极其微小的佝偻,仿佛被看不见的重量压弯了一下脊梁。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垂落,凝视着那本账簿,如同凝视着一座亲人的墓碑。
“是的,小姐。”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带着一种极力克制却依然流露的沉痛,“这本账簿……是火灾之后,我……我从小姐书房的火场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只有它……”后面的话语哽在喉头,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大火?”洛兰追问,心跳如鼓,“意外?还是……?”
奥托猛地抬起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悲愤的无力感。“意外?不,小姐!”他用力地摇头,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平稳,微微发颤,“那场火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小姐的书房……是她平日处理公务最核心的地方,守卫森严,怎会轻易失火?怎会偏偏在……”他猛地刹住了话头,眼神痛苦地闪烁了一下,似乎触及了某个禁忌的核心。
洛兰感到空气中的寒意骤然加深。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奥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奥托,告诉我!她……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个身体……这个家族……”她低头瞥了一眼颈间那枚冰冷的徽章,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它古老的花纹,“还有这个……它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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