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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科举舞弊,寒门入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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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雨夜的惊心动魄与那无声滋长的微妙情愫,被沈云昭强硬地压入心底最深的角落,覆上名为“复仇”与“生存”的冻土。她带着一身未散的湿冷寒气回到沈家别院,迎接她的,是堆积如山的账册、亟待抚恤的伤亡名册,以及醉月楼源源不断送来的、关于漕帮“过江龙”与三皇子府更深的勾连密报。

十七位海上英魂的血债,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神经。她以铁腕手段迅速处理了沈家商号因海运遇袭而起的短暂混乱,将抚恤金以双倍之数厚恤亡者家属,妥善安置重伤者,提拔可靠新人填补空缺。同时,醉月楼的情报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青州与江南两地高速运转,将“过江龙”及其背后三皇子府的触角,一点一点清晰地勾勒出来,只待雷霆一击的时机。

然而,萧绝那边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靖王府如同深海,波澜不惊。沈云昭明白,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萧绝在布一个更大的局,目标绝不仅仅是拔掉一个漕帮分舵主那么简单。她按捺住心头的焦灼与对海上血仇的迫切,将目光投向另一处战场——即将到来的春闱会试。

大魏的春闱,三年一度,是天下寒门士子鱼跃龙门的唯一坦途,亦是各方势力倾轧、培植党羽、划分朝堂格局的关键时刻。青州作为文风鼎盛之地,汇聚了无数前来应考的举子。醉月楼,这座表面繁华旖旎、内里暗流汹涌的情报中枢,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波动。

醉月楼,顶层密室。

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肃杀。沈云昭未着华服,只一身利落的竹青色素锦窄袖袍,长发简单束起,正凝神听着红袖的禀报。案几上,摊开着几张誊抄工整的诗词策论,字迹清峻,见解独到,署名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顾砚之。

“小姐,这位顾举子,是江州寒门出身,自幼家贫,全赖族中微薄接济与自身苦读,才得以中举。其才学,据我们暗中请几位退隐的翰林看过,皆言其文理精深,有经世之才,若论真才实学,今科二甲有望。”红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近几日,楼里几处雅间,尤其是那些背景深厚、常与朝中官员往来的豪商巨贾包下的地方,频频出现一些……‘押题’的言论。”

“‘押题’?”沈云昭指尖轻轻敲击着顾砚之的文章,眼神锐利如冰,“醉月楼何时成了科场舞弊的掮客之所?”

“并非明说,但暗示极为露骨。”红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有人在高谈阔论今科主考官的偏好,言语间暗示只要舍得下‘润笔费’,便可得‘名家指点’,甚至能提前获知某些‘关节’。更有甚者,公然品评哪位举子‘家学渊源’,‘必得贵人青眼’,言语间对寒门才子如顾砚之流,多有不屑与打压之意。奴婢派人暗中查探,这些风声,似乎与江南几位富甲一方、又与京城某些大人物过从甚密的盐商有关,隐隐……也指向了礼部。”

“礼部……”沈云昭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礼部掌科举,乃清贵之地,却也最容易成为权钱交易的温床。“顾砚之其人如何?可曾接触过这些腌臜勾当?”

“回小姐,据暗桩回报,顾举子为人孤高清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善钻营。因囊中羞涩,只赁住在城南一处破旧小院,平日深居简出,与那些流连酒肆青楼的富家举子格格不入。前几日,他试图向一位颇有名望的致仕老翰林请教文章,竟被门房以‘老爷不见无名寒士’为由拒之门外。”红袖顿了顿,补充道,“楼里一位擅长丹青的清倌人曾以‘品评书画’为由邀他小坐,旁敲侧击,此人言谈间对时弊颇有针砭,尤恨贪腐不公,言辞虽含蓄,但傲骨铮然。”

“傲骨铮然……”沈云昭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页力透纸背的文章上,清峻的字迹仿佛带着一种不屈的力量。一个才学出众、出身寒微、心怀不平却又孤立无援的举子……在即将到来的春闱旋涡中,他这样的人,要么被黑暗吞噬,要么……就是捅破这层黑幕最锋利的那把刀!

“盯紧他。”沈云昭果断下令,眼中闪烁着算计与决断的光芒,“还有那些在醉月楼大放厥词的盐商、以及与他们接触密切的举子,尤其是那些被吹捧为‘必中’的‘世家子弟’。我要知道他们每一笔可疑的‘润笔费’流向何处,与礼部哪位大人物的门生故吏有牵连!另外……”她沉吟片刻,“找个机会,让这位顾举子,‘无意间’听到一些他该听到的东西。醉月楼的‘隔墙有耳’,该发挥点作用了。”

“是!”红袖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沈云昭独自留在密室中,指尖划过顾砚之文章上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眼神幽深。科举舞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扶持顾砚之,不仅仅是为一个寒门才子鸣不平,更是要借此机会,将手更深地插入朝堂这潭浑水!三皇子一系在礼部根基深厚,若能借此案将其势力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既能报海上遇袭之仇,又能为沈家、为醉月楼在朝中赢得寒门清流这一支潜在的力量。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破局的契机!

数日后,贡院外。

春寒料峭,却挡不住举子们如火般的热情与焦灼。巍峨的贡院大门紧闭,门前黑压压挤满了等候入场的士子,锦衣华服者有之,布衣青衫者更多。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顾砚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站在人群边缘。他身形清瘦,面容带着长期苦读的清癯,唯有那双眼睛,沉静中透着一股执拗的亮光,紧紧盯着那扇即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门。他身边没有仆从,只背着一个简单的书箱,在众多前呼后拥的富家举子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不远处,几个衣着光鲜、被家丁仆役簇拥着的年轻举子正高谈阔论,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传入附近人的耳中。

“王兄,听闻令尊大人已与礼部张侍郎通了气?此次主考李大人,可是张侍郎的同年至交啊!”一人语带谄媚。

那被称作王兄的锦衣青年,矜持地摇着一把洒金折扇,嘴角含笑:“家父不过是为国荐才,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张侍郎深明大义,最是爱才,岂会因私废公?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这‘才’之一字,如何评定,终究是主考大人的慧眼。若文章能切中肯綮,暗合上意,自然事半功倍。”

“那是那是!”另一人连忙附和,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紧张的寒门举子,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与轻蔑,“不像某些人,泥腿子出身,不通世务,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也不过是纸上谈兵,难登大雅之堂!这进士功名,岂是阿猫阿狗都能妄想的?”

刺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扎在顾砚之的心上。他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寒窗十载,悬梁刺股,难道真的敌不过那些生来就有的门第和肮脏的银钱交易?一股屈辱的怒火在胸中翻腾,烧得他喉头发紧。他想反驳,想怒斥这不公,但看着那几人身边虎视眈眈的家丁,看着周围士子或麻木、或畏惧、或同样愤懑却不敢言的眼神,他最终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似乎在与同伴争执:“……嗝!老子花了足足三千两!张侍郎门下的刘师爷拍着胸脯保证的!‘天地玄黄’四个字就是关节!写在破题处,必中!你…你那份银子没凑够,怪谁?……”

声音不大,却被一直凝神关注着周遭动静的顾砚之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三千两”、“张侍郎”、“刘师爷”、“天地玄黄”、“关节”!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顾砚之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却脚步虚浮的胖子正被同伴拉扯着走远,口中还在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那几个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也听到了,脸色微变,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再言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关键!泄露考题关节!

顾砚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浑身冰冷后又变得滚烫。原来如此!原来那些人的自信与轻蔑,并非空穴来风!这巍巍贡院,这圣贤取士之地,竟早已被铜臭和权柄腐蚀得千疮百孔!寒窗苦读,竟不如三千两白银买来的四个字!

巨大的愤怒与荒谬感几乎将他淹没。他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信仰崩塌后的悲愤与绝望。他看着那扇紧闭的贡院大门,那曾象征公平与希望的所在,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要将他这样无钱无势的寒门学子彻底吞噬!

“入场——!” 贡院大门在沉闷的钟声中缓缓开启,如同巨兽苏醒。衙役们高声唱喏,维持秩序。

人群开始骚动,向前涌去。顾砚之被裹挟在人群中,如同激流中的一片落叶。他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他死死攥着书箱的带子,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不能就这样认命!他不甘心!这朗朗乾坤,这圣人之言,难道真的敌不过那些魑魅魍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被怒火焚烧的心田里滋生、蔓延。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被玷污的考场上,发出属于寒门、属于清流、属于不甘者的呐喊!哪怕粉身碎骨!

贡院,号舍。

狭窄的空间,弥漫着陈年木料和劣质墨汁的味道。顾砚之坐在冰冷的条凳上,面前是粗糙的桌板。当考题发下,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策论的题目是关于“吏治清浊与国运兴衰”。

果然!当看到题目要求论述“选官之道”时,顾砚之的心猛地一沉。这与醉月楼那日“无意”听到的某些言论何其相似!那些世家子弟们得意的笑容,那胖子醉醺醺的“天地玄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笔尖悬在洁白的考卷上方,微微颤抖。按照他原本的才学与抱负,他胸中自有锦绣文章,足以切中时弊,直指要害。然而此刻,满腔的悲愤与那个疯狂的念头,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落笔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引经据典的铺陈。他用最朴实的语言,最锋利的笔触,如同一个满身伤痕的斗士,在考卷上泣血控诉!

“……今之选官,非以德才,而以门第货殖论高下!礼部堂皇,竟成鬻爵之市;贡院清严,暗藏苟且之私!关节暗通,银钱开路,富者纨绔可登龙门,寒门才俊反坠泥涂!此非选官,实乃蠹国!吏治若此,清流何存?国运安能不衰?……”

他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贡院外听到的“天地玄黄”之秘,将世家子弟的嚣张跋扈,将醉月楼中窥见的权钱交易黑幕,毫不留情地尽数揭露!他没有点名道姓,但字里行间直指礼部,矛头清晰无比!他是在答题,更是在用自己十年寒窗换来的功名前途,下一封惊天的血书!他要让这污浊的考场,为他心中的不公陪葬!

写完最后一个字,顾砚之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颓然放下笔。他看着考卷上那力透纸背、带着决绝与悲怆的文字,心中一片冰凉,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解脱。他知道,这份考卷一旦呈上,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功名无望是必然,更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他不悔。

放榜之日,贡院外。

人山人海,比考试时更加拥挤。金榜高悬,几家欢喜几家愁。唱榜官的声音洪亮,一个个名字报出,激起阵阵欢呼或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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