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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楚王负刍的九鼎之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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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刍被武士死死按住,只能侧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盯着嬴政靠近巨鼎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怨毒、恐惧以及一丝绝望的期盼。

嬴政在巨鼎前站定。他的身影在巍峨的巨鼎前显得有些渺小,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掌控乾坤、裁决天命的帝威,却仿佛比这千年重器更加磅礴!他没有像负刍那样失态,只是平静地、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鼎身上那些代表着豫州山川的高浮雕纹路。他的指尖,最终落在了鼎腹内壁那行古老的错金铭文之上——“禹铸九鼎,定鼎九州,天命攸归”。

冰冷的青铜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嬴政的目光,如同穿透了鼎身,穿透了千年的时光,看到了大禹治水、划定九州的伟业,看到了夏商周三代更迭的沧桑,也看到了这尊鼎在楚国王室宗庙中享受数百年香火供奉的景象。

他缓缓收回手指,目光转向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负刍。那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负刍眼中所有的疯狂与期盼。

“天命攸归?”嬴政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却如同在冰面上裂开的缝隙,带着一种足以颠覆一切的、冰冷的嘲讽,“负刍,你守着这尊鼎,守着那句铭文,便以为天命在你楚国?便以为这冰冷的铜疙瘩,真能护佑你江山永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一种睥睨古今的狂傲与不容置疑的权威,轰然炸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荒谬!”

“禹王铸鼎,是为镇九州水患,安天下黎庶!非为让尔等不肖子孙,抱残守缺,坐井观天,妄称天命!”

“你看这鼎上纹路!”嬴政猛地一指鼎身那豫州山川的浮雕,“嵩岳依旧!大河奔流!可这鼎的主人,已换了多少?夏桀失道,鼎迁于商!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周室衰微,列国僭越,此鼎流落荆蛮,竟成了你楚国王室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他向前一步,逼近被按在地上的负刍,通天冠的旒珠因他的动作而激烈晃动,其后的目光锐利如剑,直刺负刍的灵魂深处:

“天命何在?天命不在鼎!不在虚无缥缈的鬼神!天命——在寡人手中!”

嬴政猛地张开双臂!玄色的广袖如同垂天之翼!他仿佛要拥抱整个苍穹,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开创纪元、重塑乾坤的磅礴气势,响彻云霄:

“寡人扫灭六合!混一宇内!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使黔首安业,使四海归一!此乃亘古未有之功业!此乃煌煌如日月经天之大势!”

“寡人之功业!寡人之意志!寡人所缔造之天下!便是新的天命!”

“这鼎——”他猛地回身,指向那沉默的青铜巨物,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在青铜上镌刻律令,“不过是寡人功业之注脚!是寡人一统九州之见证!它如今立于咸阳宫阙,便是向天地昭告——”

嬴政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寒星,穿透大殿,望向那无垠的苍穹:

“旧的天命,随着你楚国的覆灭,已经终结!”

“新的天命,随着大秦的旗帜,已然降临!”

“寡人——便是这天命所归!寡人——便是这九州之主!”

这震耳发聩的宣言,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章台大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所有人的心头!负刍彻底瘫软下去,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死灰。他守护了一生的信仰,他引以为傲的天命象征,在嬴政这赤裸裸的、以无上功业为根基的“新天命”论面前,被彻底碾为齑粉!

嬴政不再看地上那如同烂泥般的亡国之君。他缓缓转身,再次面对那尊沉默的豫州鼎。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有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对待一件普通战利品的漠然。

“至于此鼎……”嬴政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万物命运的冷酷,“寡人已命少府良匠,择吉日熔铸。取其青铜精华,融寡人亲撰之诏书铭文,重铸为——”

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将伴随帝国万世的象征:

“传国玉玺之基座!”

熔铸九鼎!重铸玉玺基座!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决绝!这是要将那承载了千年天命象征的古老神器,彻底打碎、重熔,化为新帝国权力象征的一部分!这是对旧时代最彻底的否定与终结!是对新时代最赤裸的宣告与奠基!

“不——!!!”地上的负刍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绝望至极的惨嚎!他猛地挣脱了武士的钳制(或许是武士已松开),如同疯兽般扑向那尊巨鼎!然而,他早已油尽灯枯,身体刚扑出一半,便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墨玉石板上,额头撞在坚硬的鼎足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花白的头发和身下的石板。他抽搐着,伸出的手徒劳地抓向鼎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嘶鸣,最终彻底不动了。那双曾经充满执念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死死地盯着那尊冰冷的青铜巨鼎,瞳孔深处凝固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负刍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在墨玉石板上缓缓蔓延开来,形成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嬴政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豫州鼎上,那冰冷而古老的青铜器身,倒映着他玄衣纁裳的模糊身影,以及那通天冠上微微晃动的十二旒白玉珠。

“拖下去。”嬴政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两名玄甲武士立刻上前,如同拖拽一截朽木,将楚王负刍的尸体无声地拖离了大殿,只留下地板上那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嬴政独自一人,矗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矗立在那尊象征着旧时代天命、此刻却臣服于新帝国意志的青铜巨鼎之前。殿内雁鱼灯的火焰依旧在无声地燃烧,光影在他玄色的袍服上跳跃。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轻轻拂过鼎腹内壁那行古老的错金铭文——“天命攸归”。冰冷的触感依旧。

“天命……”嬴政的薄唇无声地翕动,嘴角缓缓向上牵起一个冰冷而宏大的弧度。那弧度中,不再有丝毫对旧物的嘲弄,只有一种开创亘古未有大业的绝对自信,以及一种……将自身意志凌驾于所谓“天命”之上的、近乎神性的孤高。

殿外的寒风,似乎更凛冽了。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章台宫巨大的窗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而在殿内,在九鼎之一冰冷的青铜倒影中,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以“皇帝”之名开启的时代,正随着这位帝王的意志,无可阻挡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