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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捏着地图的一端,另一只手捏着染血的断弦,将弦丝的一端,轻轻按在羊皮地图上,正好点在代表邯郸城的位置。然后,他手腕沉稳而有力地一拉!
“嗤……”
一声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染血的蚕丝断弦,在嬴政手指的牵引下,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坚韧的羊皮地图表面,狠狠地勒过!从邯郸的位置起始,带着一种割裂一切的冷酷决绝,斜斜地、深深地勒向地图的西北方——那里,是代郡的方向!是李牧曾经浴血镇守、最终折戟的赵国北疆!
羊皮地图的纤维在坚韧丝弦的切割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勒出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凹痕!丝弦上沾染的赵王迁的血迹,随着勒割的动作,被涂抹、晕染进地图的纤维深处,在那道象征分裂与毁灭的凹痕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暗红刺目的血线!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巨大伤口,将赵国最后的版图,从邯郸到代郡,生生撕裂!
嬴政的目光,冰冷地追随着丝弦勒割的轨迹,仿佛透过这羊皮地图,看到了赵国山河崩裂、血流成河的景象。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残忍美感。
就在丝弦勒割到地图边缘,象征着赵国疆域被彻底割裂的瞬间——
“报——!伪赵相国郭开求见大王!”殿外郎卫洪亮的禀报声陡然响起,打破了殿内这令人窒息的酷刑氛围。
嬴政勒割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捏着染血的丝弦,悬停在撕裂的地图边缘。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冰冷的嘲讽。嘴角那抹残酷的弧度更深了。
“宣。”声音平静无波。
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一个肥胖的身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滚”了进来。正是赵国前相国,郭开。
他早已脱去了象征相国威仪的华服冠冕,换上了一身极其不合体的、粗糙的赭色布衣(囚服样式,但显然是临时找来),肥硕的身体将布衣撑得紧绷欲裂。他头发散乱,满面油汗,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极致、几乎要滴下油来的笑容,这笑容却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比哭还难看。他双手高高捧举着一卷用明黄锦缎(显然是从赵王宫库中匆忙翻出)精心包裹、以朱砂封缄的降表,膝盖如同装了机括般,一入殿门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嬴政的方向膝行而来!肥硕的身体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笨拙地挪动,发出“噗嗤噗嗤”的摩擦声,如同一条急于邀功的肥胖蛆虫。
“罪臣郭开!叩见秦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郭开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充满了极致的谄媚与卑微。他膝行到御阶之下,额头如同捣蒜般,疯狂地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声响,仿佛要将脑袋砸进地里。双手依旧将那份降表高高举过头顶,如同献上最珍贵的贡品。
“大王天威!扫荡不臣!罪臣郭开,迷途知返,幡然悔悟!特献上伪王赵迁之降表!愿率赵国残孽,永世归顺大秦!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万望大王……开恩!开恩啊——!”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额头早已磕得一片青紫,渗出血丝,混合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狼狈不堪,令人作呕。
赵王迁蜷缩在坐榻上,呆呆地看着阶下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呼风唤雨、口蜜腹剑、最终将他和赵国推入深渊的“相父”,此刻像一条最下贱的癞皮狗般摇尾乞怜。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羞辱、被彻底背叛的剧痛、以及对自己昏聩无能的极致悔恨,如同火山熔岩般猛地冲上他的喉咙!眼前的一切——嬴政的冷酷、断弦的羞辱、地图的割裂、郭开的丑态——交织成一片猩红的、扭曲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呃……噗——!”
赵王迁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挺!他再也无法抑制,一大口滚烫粘稠、色泽暗红的鲜血,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熔岩,狂暴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哗啦——!”
滚烫的鲜血,如同泼墨,毫无保留地、淋漓尽致地喷溅在他膝前那张华美的二十五弦桐木瑟上!温热的血液迅速在冰冷的桐木琴面上蔓延、流淌,浸透了蚕丝琴弦,染红了镶嵌的螺钿云雀,最终汇聚在琴身底部,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暗红血泊!
几滴滚烫的血珠,甚至溅到了郭开高举的降表锦缎上,如同几朵突兀而讽刺的、盛开的血梅。
赵王迁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瘫倒,额头重重地磕在沾满自己鲜血的瑟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他趴在血染的瑟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口中兀自涌出粘稠的血沫,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嗬嗬”声。那双曾经沉迷酒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和彻底破碎的光芒,倒映着瑟面上那一片刺目的猩红。亡国之音未绝,奏瑟者已呕血瑟上。
嬴政冷眼旁观着这惨烈而肮脏的一幕,捏着染血断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并未去接郭开高举的降表,只是对着那卷沾了血点的明黄锦缎,如同驱赶苍蝇般,极其随意地挥了挥。
赵高立刻会意,尖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响起:“郭开,大王有令,降表留下。你……滚出去候着!”
郭开如蒙大赦,又像是怕嬴政反悔,连忙将降表小心翼翼地放在御阶之下,再次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恩典!罪臣告退!告退!” 然后手脚并用,以比进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膝行着倒退爬出了大殿,那肥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阴影里,如同一条终于逃回阴沟的蛆虫。
大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赵王迁趴在血瑟上那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桐木瑟弦被血浸透后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呜咽般的“嗡”鸣。
嬴政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卷静静躺在御阶下的明黄降表上。他缓缓踱步上前,赤足踏过冰冷光滑的金砖。他弯腰,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仿佛拈着什么污秽之物般,拈起了那卷锦缎包裹的降表一角。指尖避开了那几点刺目的血迹。
他并未展开阅读。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道早已注定的、毫无价值的程序。他的目光,越过这卷象征彻底征服的文书,投向殿外那阴霾密布的天空,投向更广阔的、等待他去征服的东方大地。魏国的大梁城,楚国的郢都……仿佛已在他的掌中跳跃。
他随手将那卷沾着赵王鲜血的降表,丢给了身后的赵高。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然后,他再次低头,看向自己指尖缠绕的那根染血的蚕丝断弦。弦丝上,沾染着赵王迁的血,也沾着地图上象征赵国疆域的纤维碎屑。
嬴政的指尖,缓缓捻动着这根细长的、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丝弦。他抬起手,目光幽深,仿佛透过这根弦,看到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铁血、更加不容置疑的未来。
“传诏,”他的声音在血腥与沉香的诡异混合气息中响起,平静而冷酷,如同为赵国奏响的最终安魂曲:
“将赵王迁……连同他这张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瑟上刺目的血泊和瘫倒的亡国之君。
“一并装入囚车。押回咸阳。”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寡人,要让他亲耳听听……大秦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