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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滴油与半亩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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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的眼睛死死盯着陶罐裂缝处。那滴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垂死野兽最后一口涎水,摇摇欲坠。嘴里糠麸饼粗糙的碎屑刮擦着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吞下了一把烧红的砂砾,火烧火燎的痛感直冲脑门。

渴!太渴了!

理智在疯狂的干渴和饥饿面前土崩瓦解。什么诡异,什么死寂生机,什么腐朽气息,此刻统统敌不过喉咙里那团能把人逼疯的烈火。他几乎是凭着野兽般的本能,颤抖着将那破陶罐凑到嘴边,舌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朝着那道裂缝舔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极致的苦!像是浓缩了千百倍的黄连汁液,混合着陈年朽木的腐败气息,猛地冲上鼻腔,呛得他眼泪鼻涕瞬间涌出。但这苦味仅仅持续了一瞬,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草木腥气的冰凉!这冰凉感并非雪水般的清爽,反而粘稠、厚重,如同活物般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竟奇迹般地迅速平息!

“嗬……”阿牛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痛苦余韵的抽气,干裂的嘴唇因为这冰凉的滋润而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贪婪瞬间攫住了他——不够!这点滴的冰凉,对于他干涸到龟裂的身体来说,杯水车薪!

他忘记了那刺鼻的腐朽气,忘记了罐子随时可能彻底碎裂的恐惧,双手死死捧住陶罐,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最后的浮木,将嘴紧紧贴在裂缝上,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吮吸!

“滋……”

裂缝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哀鸣。更多的暗绿色粘稠液体,被他这不顾一切的吮吸强行榨取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口中。那冰凉的、带着草木腥气的粘稠感,如同一条苏醒的冰蛇,顺着喉咙滑入胃袋,然后……轰然炸开!

不再是喉咙局部的冰凉,而是一股狂暴的寒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阿牛猛地瞪大双眼,眼球因为极致的冰冷刺激而布满血丝。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扔进了万载玄冰的洞窟深处,连骨髓都要被冻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眉毛和乱糟糟的头发上都挂上了冰晶。

冷!深入灵魂的冷!

但这恐怖的寒流仅仅肆虐了不到三个呼吸,一股截然相反的、源自小腹丹田处的灼热洪流,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找到了宣泄口,炽热滚烫的气息蛮横地冲散了刺骨的寒意,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煎熬,让阿牛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冰块,身体一会儿冻得失去知觉,一会儿又烫得仿佛要融化、汽化!五脏六腑被这两股狂暴的力量疯狂撕扯、蹂躏,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鸣,却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本就单薄的破衣烂衫,但汗水刚渗出皮肤,又被体表残留的寒气冻成冰碴,黏糊糊、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带来更深的折磨。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十指深深抠进身下发霉的草屑里,指甲崩裂也毫无所觉。怀里的破陶罐被他无意识地勒紧,那道裂缝似乎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冰火交织的狂暴洪流终于开始缓缓平息,如同退潮般缩回了丹田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几乎瞬间就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眼皮重若千钧,他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一软,瘫倒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彻底昏死过去。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恍惚感觉到丹田深处似乎多了一小团极其微弱的、暖融融的气息,温顺地蛰伏着,像一粒沉睡的种子。

……

“喂!新来的!死了没有?”一个粗鲁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在阿牛耳边炸响,同时一只穿着破烂草鞋的大脚毫不客气地踢在他蜷缩的小腿上。

阿牛猛地一个激灵,从深沉的昏迷中惊醒。刺眼的阳光从没有窗纸的破洞射进来,晃得他眼睛生疼。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昨夜那冰火炼狱般的痛苦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感觉让他愣住了。

不饿了?

喉咙……不干了?

身体……好像……轻快了不少?

他猛地坐起身。肚子里那种熟悉的、日夜折磨他的空虚灼烧感,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喉咙清润,仿佛饱饮了甘泉。更让他震惊的是,浑身上下虽然还残留着酸软无力,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爽感取代了长久以来的沉重和疲惫。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似乎都灵活了不少,连呼吸都感觉比以往顺畅了许多。

“没死就赶紧滚起来!真当自己是少爷了?日头都晒屁股了还挺尸!”踢他的正是昨天那个给他半块饼的佝偻老头,姓孙,是这排杂役棚的小管事。孙老头浑浊的老眼瞥了阿牛一眼,看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似乎还行,便不耐烦地吼道,“算你小子命大,没冻死在这墙角!拿着这个,跟我走!”说着,把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塞进阿牛怀里,盆里扔着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都崩了的小药锄。

阿牛赶紧抱紧瓦盆和药锄,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怀里那个破布包袱下意识地紧了紧,陶罐还在。他偷偷瞄了一眼裂缝处,昨夜渗出的暗绿色液体痕迹已经干涸,变成了一种深褐色的、如同陈旧苔藓般的污渍,罐子本身似乎没什么变化。

孙老头也不多话,拄着那根油亮的木棍,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在前头带路。阿牛亦步亦趋地跟着,穿过杂役处污秽的空地,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布满碎石和杂草的小径,朝着山坳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汗臭和排泄物的污浊气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带着淡淡苦涩药味的气息。这药味并不好闻,反而透着一股衰败和腐朽,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腐烂。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让阿牛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一片依着山势开垦出来的坡地,勉强算是有个药园的轮廓。但与其说是药园,不如说是一片荒芜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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