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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檀斯 锦瑟 太原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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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檀斯

转生记

长山有个叫李檀斯的书生,在国子监读过书,学问好名气也大。村里有个老妇人,据说能勾魂引路,给阴间办事。有一天,她逢人就说:“今晚得跟另一个人,抬着檀老送到淄川柏家庄一户新门人家投胎。他那身子沉得要命,差点把我累瘫!”

那会儿李檀斯正跟朋友喝酒聊天,听见老妇人这话,只当她瞎编打趣,根本没当回事。哪知道到了晚上,他突然就没病没灾地咽气了。

第二天,有人照着老妇人说的地址,跑去淄川柏家庄打听。一问才知道,果然有户人家当晚生了个女儿。

2锦瑟

锦瑟缘

沂州有个王生,从小没了爹娘,在族里孤孤单单长大。他家穷得叮当响,可模样生得俊,穿件旧青衫也透着精神气。当地有个姓兰的富商瞧着喜欢,就把女儿嫁给他,还说要给他盖房置地。谁能想到,刚成了亲,老丈人就去世了。王生的妻子和她哥哥,一个比一个势利眼。妻子在家里作威作福,自己顿顿大鱼大肉,却只给王生糙米饭就凉水,连吃饭的家伙都是随手折根柳枝削的勺子。王生没办法,只能默默忍着。

十九岁那年,王生去考秀才没考上。从城里垂头丧气地回来,见妻子不在家,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羊肉汤。他饿得慌,也顾不上许多,舀了几勺就吃。结果妻子一进门,二话不说把锅端走了。王生又羞又气,把筷子一摔:“天天受这种气,还不如死了算了!” 妻子反倒火了:“想死?这绳子给你!” 说着真把根绳子扔了过来。王生彻底被激怒,抄起汤碗就朝妻子脑袋砸了过去。

王生满心委屈,揣着绳子跑到深山里寻死。正找地方上吊呢,突然瞧见土崖边闪过个裙角,像是有个丫鬟探头看了一眼,再仔细一瞧,连个影子都没了,土崖光溜溜的啥都没有。他寻思这肯定闹鬼,但一心求死,反倒镇定下来,对着岩壁喊道:“要是能进去,求指条路!我不是来捣乱的,就想寻个死处。”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传来蚊子哼哼似的声音:“想寻死先退开,晚上再来。”

天一黑,那土崖竟变成了大宅院的大门。王生走进去,面前横着一道热浪,伸手一试,烫得像开水。他心想这准是老天爷给指的死路,一咬牙就跳了进去。热浪瞬间烧透衣裳,皮肤烫得火辣辣的,奇怪的是他没往下沉,在里头扑腾了半天,等游上岸,身上居然没留下一点伤。没走多远,突然窜出一群恶狗,上来就撕咬他的衣服鞋袜。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丫鬟出现了,喝退了恶狗:“寻死的小哥来了?我家娘子可怜你,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丫鬟提着灯笼,领着他从后门出去,王生一抬头,好家伙,居然又回到自家院子里了。正发愣呢,平时被妻子使唤的老嬷嬷冲过来拉住他:“可算找着你了,还要往哪儿跑?” 妻子脑袋缠着布条下了床,堆着笑脸迎上来:“咱们夫妻一场,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啦?你受了气,我也挨了打,这事儿就翻篇儿吧!” 说着往他怀里塞了两根大金条,“以后家里大事小情都听你的。” 王生一句话没说,把金条扔在地上,扭头又往山里跑,还是一心求死。

在荒郊野岭里,又瞧见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晃悠。王生追上去,丫鬟直叹气:“你咋又来了,辜负我家娘子一片好心。” 王生说:“我活够了,就想死。你家娘子要是大户人家,地府里总需要人手干活吧?我愿意当牛做马,真不想再活了。” 丫鬟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人咋这么轴!我们那儿的活儿可不好干,掏河沟、清粪坑、喂恶狗、扛尸体,干不好就割耳朵、削鼻子,打断手脚,你受得了?” 王生咬咬牙:“受得了!”

进了个叫 “给孤园” 的地方,到处都是破屋子,臭气熏天。地上躺着缺胳膊少腿的鬼怪,墙边还堆着尸体。丫鬟让王生去搬尸体,他皱着眉头下不去手。丫鬟冷笑:“干不了就回去享福。” 王生没办法,硬着头皮把尸体背到没人的地方,求丫鬟行行好换个活儿。走到一间屋子前,丫鬟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一声。喂狗的活儿轻松点,我尽量给你争取。” 不一会儿,丫鬟跑出来喊:“快来,娘子要见你!”

大厅里点着四根蜡烛,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长得天仙似的。听丫鬟说完,姑娘说:“这是个读书人,哪能干喂狗的活儿?去西堂当个文书吧。” 王生高兴得直磕头。丫鬟春燕带着他到西堂,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知道姑娘叫锦瑟,是东海薛侯爷的女儿,春燕专门伺候她。往后两年,王生干活又勤快又仔细,锦瑟赏了他不少好东西,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摆。

有天夜里,后院突然传来喊杀声。王生抄起刀冲出去,瞧见院子里全是强盗。他急中生智,往脸上抹了把黑灰,混进强盗堆里大喊:“别吓着薛娘子!赶紧抢东西!” 趁着乱劲儿摸进后院,找到了躲起来的锦瑟和春燕。他背起锦瑟就跑,半道上遇上老虎,二话不说伸手塞进老虎嘴里,生生替锦瑟挡了一口。锦瑟流着眼泪,用仙药给他接上断臂。从那以后,对他更是另眼相看,吃穿用度都跟自己一样。

胳膊养好后,锦瑟在屋里摆了酒菜,红着脸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想嫁给你,就是没个媒人,不好意思开口。” 王生慌得直摆手。正巧锦瑟的姐姐瑶台来串门,非要给他们主婚,当天晚上就办了喜事。锦瑟这才说实话:“我本是天上的仙女,犯了错被贬到这儿,专门收留那些含冤而死的魂魄赎罪。现在碰上大劫难,跟你有了缘分,叫我姐姐来,就是为了主婚,以后家里也能交给她照应,我就能跟你回阳间了。”

过了几天,锦瑟说:“在阴间过日子不是长久之计,你先回阳间把家里安顿好,我随后就到。” 王生骑马回到老家,一看傻了眼 —— 自家老宅变成了大宅子。一打听才知道,他走了以后,妻子叫上两个哥哥,打算等他回来狠狠收拾一顿。左等右等不见人,又在沟里发现他的鞋子,以为他死了。后来有个陕西的商人勾结兰家,霸占了宅子,还娶了他妻子。王生一气之下报了官,商人灰溜溜地跑了,妻子没脸见人,上吊自尽了。

王生天天盼着锦瑟,正担心她说话不算话呢。一天夜里,突然听见车马声。锦瑟带着春燕风风火火地来了,还把家里的事儿托付给王生纳的小妾 —— 说这小妾有生儿子的命。往后三十年,小妾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春燕也生了个儿子,不过被锦瑟使了法术,没再生育。王生八十岁那年,突然带着老仆人跟着锦瑟走了,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他跟着仙女回天上享福去了。

3太原狱

石刀断案记

太原住着一户人家,婆婆和儿媳都守了寡。可婆婆年纪轻轻就耐不住寂寞,总跟村里的无赖偷偷来往。儿媳看不惯婆婆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悄悄在家门口设了些障碍物,想拦住无赖。这下婆婆恼羞成怒,变着法儿想把儿媳扫地出门。儿媳当然不肯走,两人天天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婆婆竟恶人先告状,跑到官府去告儿媳的状。

县官问她那个相好无赖叫啥名字,婆婆耍起赖来:“那人都是夜里偷偷来,天不亮就走,我哪知道他是谁?问我儿媳肯定清楚!” 等把儿媳传来,儿媳虽然知道奸夫是谁,可就是咬死不承认,还一个劲儿说都是婆婆的错。再把无赖抓来审问,他扯着嗓子喊冤:“我跟她们俩可清清白白,就是这婆媳俩合不来,才瞎编故事冤枉我!” 县官一听就火了:“全村那么多人,咋就偏偏冤枉你?” 说完就让人狠狠打了无赖一顿板子。无赖被打得受不了,只好认了和儿媳有私情。县官又对儿媳用刑,可儿媳宁死不承认,最后被赶出了公堂。儿媳咽不下这口气,又告到上级衙门,结果案子翻来覆去,一直没个定论。

那会儿,淄邑有个叫孙柳下的进士,在临晋当县令,断案特别厉害,这桩难啃的案子就转到他手里。人犯押到后,孙县令简单问了几句,就把他们先关起来,接着吩咐衙役准备砖头、石块、刀子和锥子,说审案要用。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平时审案用的刑具都现成的,为啥还要这些东西?” 虽然搞不懂,但还是照办了。

第二天升堂,孙县令一看东西备齐了,就让人全摆在堂上。等把人犯带上来,又简单问了一遍,然后对婆媳俩说:“这事儿也没必要非得查得明明白白。到底谁是荡妇不好说,但奸夫肯定就是这家伙。你们家原本也是正经人家,不过是一时被坏人带坏了,主要责任都在这个无赖身上。堂上这些刀啊石头啊都在这儿,你们自己动手教训他!” 婆媳俩一听都有点犹豫,怕真把人打死了要偿命。孙县令赶紧说:“放心,出了事我兜着!”

这下婆婆和儿媳都站了起来,抄起石头就朝无赖砸过去。儿媳心里憋了好久的火,双手搬起大石头,恨不得一下子把无赖砸死;再看婆婆,只敢拿小石块往无赖屁股、腿上扔。孙县令又让人递上刀子,儿媳抓过刀就往无赖胸口捅,婆婆却还在那儿磨磨蹭蹭不敢动手。孙县令大手一挥:“行了!谁是淫妇我心里有数了!” 当即让人把婆婆拉下去严加审问,终于真相大白。最后打了无赖三十大板,这桩案子才算结了。

还有件事儿:有一回,孙县令派衙役去催租子,结果租户出门了,他媳妇出来应付。衙役没捞到好处,就把租户媳妇抓了回来。孙县令知道后大发雷霆:“男人早晚会回家,怎么能随便抓人家女眷!” 说完就打了衙役一顿,还把租户媳妇送回了家。接着他又吩咐工匠多做些手铐,说以后催租要用。第二天,这事就在全县传开了,都说孙县令是个大好人。那些欠税的人听说后,故意让媳妇出来应付,心想县令总不能为难女人吧。哪知道孙县令照抓不误,还把手铐全给她们戴上了。有人说,孙县令断案本事没得说,就是有时候案子一破只顾着高兴,忘了体谅犯人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