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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毛大福
狼医传
太行山脚下住着个治疮病的郎中,名叫毛大福。这天他背着药箱往家走,刚进松林深处,就见一匹狼蹲在路中间。这狼叼出个布包放到他脚边,还用爪子扯他衣角,示意他拿起来。毛大福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是几支镶着宝石的金簪子,正吓得不知所措,狼却摇着尾巴拽他往前走。
毛大福跟着狼拐了三个弯,来到一片乱石堆里的狼窝。洞里躺着一只母狼,头顶长了个大碗口大的脓疮,白花花的蛆虫顺着烂肉往下爬。毛大福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掏出银镊子把烂肉挑干净,又用艾草熏伤口,最后敷上自己配的药粉。母狼疼得浑身直哆嗦,却硬是没张嘴咬他。临走时,带路的狼一直把他送到山外头,朝着月亮嗷呜叫了三声才回去。
过了三天,毛大福去镇上卖金簪换药,药铺老板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本地银商宁泰的东西。原来宁泰半个月前被人害了,官府正到处抓人呢。毛大福直接被带到衙门,他把狼送金簪的事儿说了一遍,县令听了直冷笑:\"哪有这种稀奇事儿?\" 二话不说就上了夹棍。毛大福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扯着嗓子喊:\"大人让我去找狼对质!\"
县令派了两个衙役押着他进山,从早找到晚也没见着狼影。三人正往回走,突然被一群狼围住了。毛大福一眼认出带头的狼头顶还结着药痂,赶紧跪下磕头:\"多亏您送我金簪,没想到反被冤枉!\" 头狼一听就扑向衙役,却被钢刀挡住了。它突然用爪子刨地狂叫,眨眼间林子里冲出上百只狼,叼着衙役的裤腿就往狼窝拖。衙役吓得扔了棍子,毛大福趁机喊:\"狼兄弟放了我,我一定给你们洗刷冤屈!\" 头狼这才松口,用爪子划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又过了三天,县令坐着轿子出来巡查,一只狼叼着只破布鞋甩到轿子前面。轿子绕过去,狼又窜到前头拦路。县令只好让人把鞋收起来,狼这才离开。衙役照着鞋上的补丁找到个叫王二的砍柴人,他媳妇一见官差就腿软,全招了 —— 原来王二半个月前杀了过路的商人,抢来的金子藏在炕洞里,压根不知道金簪啥时候丢的。开棺验尸时,果然在宁泰衣服下摆发现了狼爪子抓的痕迹 —— 敢情是王二杀人时,金簪从衣服里掉出来,被找食的狼叼走了。
毛大福从牢里出来那天,发现狼窝洞口摆着半扇还带着热气的山羊肉。后来他才听说,邻村有个接生婆给母狼接过崽,第二天就收到狼送来的鹿肉。都说这太行山里的狼啊,比有些人还懂得知恩图报呢!
2雹神
雹神
清朝康熙年间,有个叫唐济武的太史官,要去日照参加安家人的葬礼。路上经过雹神李左车的祠堂,他就进去逛了逛。祠堂前面有个池塘,水特别清亮,能看见好几条红鲤鱼游来游去。其中有条尾巴歪歪的鱼,在水面一张一合吐泡泡,看见人也不害怕,不赶紧游走。唐太史捡起块小石子,想逗逗这条鱼,拿石子扔它,结果旁边的道士赶紧拦住他。
唐太史不明白,问:“为啥不让扔?” 道士解释说:“这池子里的鱼都算是龙的亲戚,要是惹了它们,肯定会下冰雹刮大风。” 唐太史觉得道士瞎编,根本没当回事,还是把石子扔出去了。石子 “扑通” 掉进水里,吓得红鲤鱼们 “嗖” 地一下全跑开了。
唐太史坐上车接着往东走,没多会儿,就看见一大片乌云黑沉沉地压过来,一直跟着车走,紧接着就 “噼里啪啦” 下开了冰雹,雹子大得跟棉花团似的。走了一里多地,天这才放晴。他弟弟唐凉武在后面,追上他聊天时,居然完全不知道刚才下过冰雹,问路上其他行人,也都说没看见。唐太史开玩笑说:“难不成真是广武君在捣乱?” 但心里其实也没多在意。
安家村外头有座关圣祠。有一天,一个小商贩在祠堂门口歇脚,突然扔下担子冲进祠堂,一把抓起架子上的大刀就开始挥舞,嘴里还喊着:“我是李左车!明天要陪着淄川的唐太史,帮他料理丧事,先跟这儿的主人家说一声。” 说完,商贩一下子清醒过来,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啥,也不认识唐太史是谁。
安家人听说这事,吓得不轻。村子离关圣祠有四十多里地,赶紧准备好纸钱、祭品,跑到祠堂里磕头祷告,只求雹神别折腾,可不敢劳驾他来帮忙。唐太史看安家人这么害怕,觉得奇怪,就问主人家咋回事。主人说:“这雹神可灵验了,经常借活人嘴巴传话,说啥来啥。要是不诚心求他别来,明天保准下冰雹刮大风!”
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评论说:“广武君李左车当年就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现在在东边管着下冰雹的事儿,可能是他生前的一股气,被老天爷封了神。但既然成了神仙,何必这么高调呢?唐太史学问人品都好,连天上的神仙都看重他,说不定这就是鬼神非得在君子面前证明自己灵验的原因吧。”
3李八缸
八缸记
历城有个大富豪叫升宇翁,家里藏的金银得用缸来数,街坊邻居都喊他 “八缸翁”。他二儿子李月生在太学读书,翁老爷子病重时,把俩儿子叫到跟前分家产:老大拿八成,月生只分到两成。月生心里直犯嘀咕,老爷子叹气说:“爹不是偏心,地窖里还藏着钱呢,等家里人少些再给你,别着急。”
没几天,老爷子病更重了。月生生怕老爹突然没了,瞅没人的时候凑到床头追问。老爷子叹着气说:“人这辈子是苦是乐,老天爷早有安排。你娶了个贤惠媳妇,福气够足了,给太多钱反而容易闯祸。” 原来月生媳妇车氏特别贤德,脾气秉性就像古时候的烈女。月生磨破了嘴皮子求老爷子,结果惹得老爷子发火:“你还有二十多年苦头没吃呢,现在给你一千两银子,转眼就花光!等哪天穷得叮当响,再来找我!” 月生是个孝顺孩子,吓得不敢再问,只盼着老爹病好了慢慢商量。可惜没过多久,老爷子还是走了。好在大哥通情达理,办丧事的时候没跟他计较。
月生这人老实巴交,对钱看得不重,还特爱交朋友喝酒。天天让媳妇做好几顿饭请人吃,也不琢磨着干点营生挣钱。村里那些混混看他好欺负,三天两头来占便宜。没几年,家里的积蓄就折腾光了,日子过不下去,全靠大哥接济。谁能想到,大哥也因病去世,这下月生彻底没了依靠,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春天跟人借粮,秋天刚打完粮食就得还,最后只能卖地度日。祸不单行,没过几年,媳妇和大儿子也相继离世。月生没办法,娶了个贩羊寡妇徐氏,本想日子能有点盼头,没想到这徐氏脾气火爆,天天在家数落他,吓得他连亲戚朋友都不敢来往。
有天晚上,月生梦到老爹对他说:“你现在这日子,算是穷到家了。以前答应藏在地窖的钱,该给你了。” 月生赶紧问藏哪儿了,老爹说:“明天告诉你。” 第二天醒来,月生还以为自己穷糊涂了,做梦瞎想。可巧他当天修墙挖土,真就挖出一大堆金银!这才明白,老爹当年说的 “家里人少些”,原来是指家里人死了一大半的时候。
异史的人说:“月生是我多年好友,为人厚道实在。以前我们兄弟几个跟他交情特别好,不管开心还是难过都在一起。后来各忙各的,虽说住得不远,十多里地的路程,却渐渐断了联系。我偶尔路过他家,都没好意思进去问问情况。月生这些年受的苦,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突然听说他一下子得了一大笔钱,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唉,老爷子临终说的那些话,以前听着像玩笑,没想到全都应验了,真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