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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鸟语 天宫 乔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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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鸟语

通鸟语的奇道士

在中州广袤的乡间大地上,一位身着粗布道袍的道士,手持木杖,挨家挨户地化缘。这天,他在一户人家用过斋饭后,忽闻窗外黄鹂清脆啼鸣。道士面色骤变,郑重地对主人家说道:“务必小心火烛。” 主人家一脸疑惑,忙问缘由,道士神色凝重地解释:“方才那黄鹂说‘大火难救,可怕!’” 众人听闻,不禁哈哈大笑,只当道士是在胡言乱语,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也没做任何防备。

可谁能料到,第二天一场大火突然肆虐,无情的火焰迅速蔓延,好几户人家的房屋被烧毁。众人这才想起道士的预言,心中又惊又悔,对道士的神奇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些好事之人急忙追寻道士的踪迹,追上后纷纷称他为仙人。道士却摆了摆手,坦然道:“我不过是听得懂鸟语罢了,哪是什么仙人!”

正说着,树上一只皂花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众人好奇,忙问鸟儿说了什么。道士侧耳倾听片刻,说道:“雀儿说‘初六养之,初六养之;十四、十六殇之。’想来是有户人家添了双胞胎。今天是初十,不出五六日,两个孩子恐怕都保不住。” 众人半信半疑,跑去打听,果然有一户人家刚诞下一对双胞胎。没过多久,两个孩子竟真的相继夭折,时间与道士所言分毫不差。

道士能听懂鸟语、预言吉凶的事很快传到了县令耳中。县令好奇心起,派人将道士请到县衙,奉为上宾。此时,一群鸭子嘎嘎叫着从衙门前经过,县令便问道士鸭子在说什么。道士直言:“大人内室怕是要起纷争了。鸭子叫着‘罢罢!偏向他!’” 县令一听,心中大惊,暗暗称奇。原来,县令的妻妾刚刚大吵了一架,他正是被吵闹声搅得心烦意乱才出门的。

县令对道士越发看重,将他留在县衙,以优厚的礼节相待。此后,道士凭借听懂鸟语的本事,多次准确预言事情发展,令众人惊叹不已。然而,道士生性质朴,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顾忌。县令却是个贪婪之人,平日里,县衙一切公用物品,他都折成银钱中饱私囊。

一日,县令与道士正坐着闲谈,一群鸭子又从衙前经过。县令心中一动,再次询问鸭子说了什么。道士意味深长地说:“今日它们所言,与之前不同,倒是在为大人盘算呢。” 县令忙问:“如何盘算?” 道士答道:“它们说‘蜡烛一百八,银朱一千八。’” 县令听后,顿时涨红了脸,心中怀疑道士是在讥讽自己贪污受贿。

道士察觉到县令的不满,便提出告辞,县令却执意挽留。过了几天,县令设宴款待宾客,席间,一只杜鹃鸟在窗外 “布谷布谷” 地啼叫。有客人好奇询问,道士神色严肃地说:“鸟儿说‘丢官而去。’” 众人一听,脸色骤变,现场气氛瞬间凝固。县令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命人将道士赶出了县衙。

没想到,没过多久,县令就因贪污受贿败露,被革去官职。人们这才明白,道士的预言其实是上天对县令的警示。只可惜,县令被贪婪和权势蒙蔽了心智,终究没能领悟其中道理。

在中州的另一处地方,当地百姓把蝉叫做 “稍迁”,其中绿色的蝉被称为 “都了”。有一对父子,都是县学的生员,正要去参加岁试。考试前夕,一只蝉突然落在父亲的衣襟上。父亲见状,大喜过望:“‘稍迁’,这可是吉兆啊,此番考试必定高中!” 一旁的书童瞅了瞅,却泼冷水道:“哪是什么‘稍迁’,分明就是‘都了’!” 父子俩听了,心中十分不悦。结果,发榜之日,父子俩双双落第,正如书童所言,一切都 “都了”。

2天宫

仙阁迷踪

京都街巷间,郭生年方二十有余,生得仪表堂堂,风姿卓然。那日,暮色如纱悄然笼罩京城,郭生独自归家,行至巷口,忽见一老妪拄杖而立,手中捧着一尊酒壶,神色神秘莫测。

郭生心下诧异,这老妪素未谋面,怎会无故赠酒?正欲询问,老妪却先开了口,笑容里似藏着万千隐秘:“无须多问,饮下此酒,自会得见佳境。” 言罢,将酒壶往郭生手中一塞,转身便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之中。

郭生望着手中酒壶,轻轻揭开壶盖,刹那间,一股凛冽而诱人的香气四溢开来,直钻鼻腔。他鬼使神差地举起酒壶,仰头饮下。酒液入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醉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待他悠悠转醒,却惊觉自己竟与一人同枕而卧。伸手一探,触到细腻如脂的肌肤,阵阵麝兰香气萦绕鼻端,分明是女子。郭生又惊又惧,急忙询问,可女子却默不作声。黑暗中,郭生摸索四周,墙壁皆是冰冷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这场景,活脱脱像极了阴森的坟冢!

郭生惊恐万分,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莫不是鬼魅?” 女子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如丝:“我非鬼魅,乃是仙人,此处乃仙家洞府。你我有前世之缘,不必惊慌,安心住下便是。再往内走,有一处透光之处,可作方便之所。” 说罢,女子起身,推门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郭生腹中饥饿难耐,一名女僮适时出现,递上面饼与鸭羹。四周漆黑一片,郭生只能摸索着进食,完全分不清白昼黑夜。又过了些时候,女子归来就寝,郭生这才知晓已是夜晚。

郭生满心郁闷,抱怨道:“这地方白天不见天日,夜晚没有灯火,吃东西都找不到嘴在哪里。若总这般,这与住在地狱又有何分别?” 女子轻笑:“只因你是尘世凡人,多嘴多舌,容易泄露天机,所以才不让你见我真容。况且,暗中摸索,也能分辨美丑,何必非得要灯火?”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几日,郭生实在幽闷得慌,屡屡请求回家。女子终于松口:“明晚便带你游览天宫,而后便与你分别。”

次日,一名小丫鬟提着灯笼前来,道:“娘子已等候郎君多时。” 郭生跟随丫鬟出了洞府,只见星空之下,无数楼阁若隐若现,金碧辉煌。穿过几道曲折的画廊,他们来到一处殿堂。堂上珠帘低垂,巨大的蜡烛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入得堂内,一位美人身着华丽锦袍,端坐在上,年约二十,锦袍上的明珠熠熠生辉,摇曳生姿,宛如天人。

郭生看得目眩神迷,不由自主地屈膝行礼。女子命婢女搀扶他坐下,片刻间,珍馐美馔摆满桌案。女子亲自斟酒:“饮下此酒,便送君离去。” 郭生急忙鞠躬:“先前不识仙人尊容,实在惶恐后悔。若蒙仙人垂怜,愿此生追随左右,绝无二心。” 女子听了,与婢女相视一笑,随后命人将宴席移至卧室。

卧室内,流苏绣帐低垂,衾褥柔软,香气四溢。女子请郭生在榻上就坐,饮酒间,女子多次说道:“你离家已久,暂且回去也无妨。” 可直到夜深,郭生却始终不愿提离别之事。女子无奈,唤来婢女提灯送他,郭生却佯装醉酒,赖在榻上,任人如何拉扯都不起来。女子见状,示意婢女将他扒光丢在床上,一名婢女在旁调笑道:“这男子生得这般温雅,怎的行事如此莽撞!” 说罢,众人哄笑而去。

女子也准备就寝,郭生却突然翻身,说道:“小生并未醉酒,只是初见仙人,神魂颠倒罢了。” 女子叹道:“此处乃天宫,天未亮你便要离去。若嫌洞中憋闷,不如就此别过。” 郭生连忙道:“如今我如深夜得见名花,却无灯火照亮,这滋味实在难熬,还望仙人赐下灯火。” 女子浅笑,答应了他的请求。

凌晨时分,婢女提着灯笼、抱着衣服送郭生回洞。洞内布置精美,床铺柔软。郭生解下鞋子,拥着被子,见婢女徘徊不去,定睛一看,这婢女容貌娟秀,风姿绰约,便调笑道:“说我行事莽撞的,可是你?” 婢女笑着用脚踢了踢枕头:“你快睡吧,别再多言!” 郭生瞥见她鞋头镶嵌的明珠大如豆粒,一时心动,伸手一拉,婢女便倒在他怀中,两人一番亲昵。郭生询问婢女年纪、身份,婢女却道:“莫问!此处既非天上,亦非人间。你若非要知道真相,恐怕性命难保。” 郭生心中虽好奇,却也不敢再问。

此后,女子每晚都会提着灯来,与郭生一同饮食起居。可突然有一夜,女子神色黯然,说道:“本想与你长相厮守,不料世事无常,如今我要清扫天宫,不能再留你了。饮下这杯酒,便就此别过吧。” 郭生闻言,泪如雨下,请求女子留下贴身之物作为念想,女子不肯,只赠他黄金一斤、明珠百颗。郭生饮下三杯酒,再次陷入昏醉。

待他再次醒来,只觉四肢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他拼命挣扎,滚落床下,伸手摸索,才发现自己被锦被包裹,用细绳紧紧捆住。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光线,认出这竟是自己的房间!此时,他已离家三月有余,家人都以为他早已死去。

郭生起初不敢将此事说出,生怕触怒仙人招来灾祸,可心中疑惑难解,便偷偷告诉了好友,却无人能猜出其中缘由。那锦被放在床头,香气弥漫整个房间,拆开一看,里面竟是湖绵夹杂着香屑。郭生将其小心珍藏。

后来,一位达官听闻此事,笑着说:“这不过是权贵玩弄的把戏罢了,哪有仙人会做这种事?不过,此事务必保密,一旦泄露,恐有灭族之祸!” 城中有个巫师,常出入权贵之家,他描述的楼阁模样,竟与严东楼家极为相似。郭生听闻,大惊失色,匆忙带着家人远走他乡。不久后,严东楼获罪被诛,郭生这才敢回到京城 。

3乔女

奇丑烈女

在广袤的平原大地上,乔家有女,生来面貌黝黑丑陋,塌鼻梁,跛着一只脚。岁月流转,她年至二十五六,却因这副模样,无人上门提亲。而邑中有个穆生,年过四十,妻子离世后,因家境贫寒无力再娶,便迎娶了乔女。婚后三年,乔女诞下一子。可命运弄人,没过多久穆生便撒手人寰,家中愈发贫困,乔女走投无路,只能带着孩子向母亲求助。然而母亲对她十分不耐烦,乔女心中愤懑,从此不再回娘家,独自一人靠纺织艰难维持生计。

彼时,邑中孟生同样遭遇丧偶之痛,留下年仅周岁的儿子乌头,因急需有人照料孩子,便急于续弦。媒婆多次说亲,孟生都不满意。一次偶然的机会,孟生见到了乔女,竟大为倾心,暗中派人向乔女透露心意。乔女果断推辞道:“我如今饥寒交迫,若能跟着官人过上温饱日子,哪会不愿意?可我容貌残缺丑陋,不如旁人,唯一能自信的只有品德。况且我若再嫁,成了侍奉二夫之人,官人又能看上我什么呢!” 孟生听后,愈发觉得乔女贤良淑德,让媒婆带着重金厚礼去讨好乔女的母亲。母亲见钱眼开,亲自到乔女住处,执意要她答应这门婚事,可乔女意志坚定,绝不改变主意。母亲自觉羞愧,便提出将小女儿许配给孟生,家里人都很高兴,孟生却坚决不愿意。

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后孟生突然暴病身亡。乔女听闻,前去吊唁,哭得悲痛欲绝。孟生本就没有亲戚朋友,他死后,村中无赖纷纷趁机欺凌,将孟家的家具抢掠一空。正当他们谋划着瓜分孟家田产时,孟家的仆人也各自偷了东西溜走,最后只剩下一个老妪抱着乌头在灵帷中痛哭。乔女问清缘由,心中怒火中烧,为孟生感到不平。她听说林生和孟生交情甚好,便登门对林生说:“夫妻之情、朋友之义,是人间重要的伦理。我因容貌奇丑被世人看不起,唯有孟生能理解我。之前虽然坚决拒绝了他的求婚,但我早已在心里将他视为知己。如今他身死子幼,我自当有所报答。守护孤儿容易,但抵御外侮却很难。如果没有亲人朋友,就坐视他的孩子死去、家业败落而不施救,那这五伦之中,朋友之义也就形同虚设了。我对您没有别的要求,只需您写封信告知邑宰;抚养孤儿,我绝不敢推辞。” 林生答应了她。

然而,当林生准备按乔女所说去做时,无赖们却恼羞成怒,扬言要用刀相向。林生吓得紧闭家门,不敢再出门。乔女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一打听才知道,孟家的田产已经被瓜分殆尽。

乔女愤怒到了极点,毅然决然地独自前往官府告状。县令质问她与孟生是什么关系,乔女义正言辞地说:“大人您治理一县之地,所凭借的应该是公理。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算是至亲也不能逃脱罪责;如果我说的是真话,那么路人的话也值得一听。” 县令被她直白的言辞激怒,呵斥着将她赶了出去。乔女满心冤屈无处申诉,只能到当地士绅家中哭诉。有位先生听闻此事,认为乔女很有义气,便代她向县令陈述实情。县令彻查后发现果真如此,严厉惩治了那些无赖,将孟家被夺走的东西尽数追回。

有人提议让乔女留在孟家,抚养乌头,乔女却不肯。她锁上孟家的门,让老妪抱着乌头跟自己回家,另外安置了住处。凡是乌头日常所需的东西,她就和老妪一起打开孟家的粮仓取出粮食,为他操办;自己却分文不取,带着儿子过着清贫的日子,和从前一样。

几年过去,乌头渐渐长大,乔女为他请来老师教导读书,却让自己的儿子学习劳作。老妪劝她让两个孩子一起读书,乔女说:“乌头读书的费用,是他自家的财产;我花别人家的钱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这良心如何能安?” 又过了几年,乔女为乌头积攒了数百石粮食,还为他在名门望族中定下婚约,修缮好孟家的宅院,让他搬回去住。乌头哭着请求乔女和自己一起生活,乔女答应了,但依旧每日纺织不停。乌头夫妇心疼她,想夺走她的纺织工具,乔女却说:“我们母子白吃白住,我心里实在不安。” 于是她早晚都帮着料理家务,让自己的儿子在田间地头劳作,就像雇工一样。乌头夫妻要是犯了小过错,乔女就毫不留情地斥责;如果他们不悔改,乔女就会生气地要离开,直到夫妻二人跪在地上认错,她才肯罢休。

不久后乌头考中秀才,乔女又提出要回家。乌头坚决不同意,还拿出钱财为乔女的儿子操办婚事。乔女这才让儿子回家。乌头留不住她,便暗中派人在附近村子为乔女的儿子购置了百亩良田,然后送给他们。

后来乔女患病,一心想回到穆家。乌头不同意,她的病情却愈发严重。临终前,乔女叮嘱道:“一定要把我送回穆家安葬!” 乌头答应了。乔女去世后,乌头暗中用钱贿赂乔女的儿子,想让乔女与孟生合葬。到了下葬那天,棺材异常沉重,三十个人都抬不起来。乔女的儿子突然倒地,七窍流血,口中喊道:“不孝儿子,怎么能卖了母亲!” 乌头十分害怕,赶忙跪拜祈祷,乔女的儿子这才恢复正常。乌头只好又等了几天,将穆家的坟墓修缮好,才把乔女安葬进去。

乔女虽容貌奇丑,却有着比常人更坚定的情义与操守,她用一生践行着对知己的承诺,这份情义,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令人敬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