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儿咸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车毅小说网https://www.cheyil.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母亲得知此事,满心疑虑,担心是妖邪作祟。可安大业却已深陷其中,对公主朝思暮想,难以忘怀。他急于与公主相见,顾不上诸多禁忌,日夜催促工匠,不久便将宅院修缮一新。
此前,滦州有个名叫袁大用的书生,寄居在邻坊,曾登门拜访安大业。安大业向来不喜结交,便借口外出,还趁袁大用离开后才回家回拜。一个多月后,两人在门外偶然相遇。只见袁大用二十岁上下,身着宫绢单衣,脚踏丝履,系着乌带,气质文雅。二人相谈甚欢,安大业心中大喜,便邀请袁大用入府。他们对弈品茗,输赢参半,随后又设宴畅饮,谈笑风生。次日,袁大用回请安大业,席间珍馐美馔不断,招待极为殷勤。更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僮,拍板清歌,还不时表演杂耍逗趣。安大业喝醉后无法行走,袁大用便让小僮背他回去。安大业见小僮身形纤弱,担心他背不动,袁大用却坚持如此。没想到小僮竟轻松将安大业背回,这让安大业对袁大用越发好奇。第二天,安大业以重金犒赏小僮,小僮推辞再三才收下。此后,二人交情日益深厚,每隔几日便相互往来。袁大用为人沉默寡言,却慷慨大方,见到集市上有因负债而卖女的,总会解囊相助,毫无犹豫之色,这让安大业对他愈发敬重。几日后,袁大用前来向安大业告别,还赠送了象箸、楠珠等十余件珍贵物品,以及五百两白金,以资助安大业筹备婚事。安大业推辞了白金,收下礼物,又回赠了束帛。
然而,一个多月后,乐亭一位仕宦归家途中,遭遇强盗。盗贼闯入,捆绑住主人,用烧红的铁钳折磨,将财物劫掠一空。家人认出盗贼是袁大用,官府便下发公文追捕。安大业的邻居屠氏,向来与他家不和,见安大业大兴土木,心中本就怀疑。恰巧安大业家的小仆偷了袁大用所赠的象箸,卖给屠家,屠氏得知来历后,立刻向县令告发。县令带兵包围安大业家,恰逢安大业主仆外出,便将安母抓走。安母年事已高,经此惊吓,气息奄奄,两三天滴水未进。县令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将安母释放。安大业听闻消息,急忙赶回家,却见母亲已病入膏肓,次日便与世长辞。他刚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就被捕役抓走。县令见他温文尔雅,怀疑其中有冤情,便对他恐吓逼问。安大业如实讲述了与袁大用交往的经过。县令质问:“那你为何突然暴富?” 安大业答道:“母亲生前有所积蓄,因我打算迎娶妻子,所以才修缮婚房。” 县令信以为真,准备文书将他押解到郡里。邻居们见他无事,便用重金贿赂监者,企图在途中将他杀害。行至深山,安大业被拖到陡峭的悬崖边,眼看就要被推下。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猛虎从草丛中跃出,咬死两名捕役,叼起安大业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安大业被带到一处雕梁画栋的地方,只见云萝公主在婢女搀扶下走出,她神色哀伤,轻声安慰道:“我本想留你在此,可你母亲的丧事还未妥善安置。你带着文书去郡里投案自首,定能平安无事。” 说罢,取下安大业胸前的衣带,打了十多个结,叮嘱道:“见到官员时,解开这些结,便可消灾免祸。” 安大业依言前往郡里,太守欣赏他的诚信,又核查文书得知他确有冤情,便销去他的罪名,让他归家。
归途中,安大业偶遇袁大用,袁大用下马握住他的手,安大业将遭遇一一诉说。袁大用听罢,愤然变色,沉默不语。安大业劝道:“以你的风度才华,为何要自甘堕落为盗贼?” 袁大用叹道:“我所杀之人皆是不义之徒,所取之财也皆为不义之财。若非如此,就算是遗落在路边的财物,我也不会拾取。你的教诲固然有理,可像你家那邻居般恶毒之人,又怎能留于世间?” 言毕,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安大业回到家中,安葬好母亲后,便闭门谢客。
一日,盗贼闯入安大业邻居家,将其父子十多口尽数杀害,只留下一名婢女。盗贼们卷走财物,与小僮各自携带离去。临走前,盗贼手持灯火对婢女说:“你看清楚,杀人者是我,与旁人无关!” 随后,他们不打开房门,直接飞檐越壁消失不见。次日,婢女报官,官府怀疑安大业知情,又将他抓走。邑宰言辞严厉,安大业上堂后握住衣带,一边辩解一边解开结扣。邑宰无从反驳,只好再次将他释放。经此一事,安大业越发低调,整日闭门读书,家中只留一个跛脚老妪负责做饭。
守孝期满后,安大业每日清扫庭院,盼望着公主的消息。一日,院中突然异香弥漫。他登上阁楼,只见屋内陈设焕然一新。他轻轻掀开画帘,竟见云萝公主盛装端坐,赶忙上前跪拜。公主挽起他的手,说道:“你不信天命,急于修缮房屋,反而惹来灾祸;又因守孝之故,让我们的婚期推迟了三年。这真是越着急反而越迟缓,天下之事大多如此。” 安大业欲拿出钱财置办酒菜,公主却说不必。婢女打开木匣,里面的菜肴热气腾腾,宛如刚出锅,美酒也香气四溢。二人对酌许久,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公主脚下的婢女渐渐都消失不见。公主四肢慵懒,身体仿佛无处安放,安大业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公主说道:“你暂且松开手,如今有两条路,你可任选其一。若做棋酒之交,我们能相聚三十年;若结为夫妻,可共享六年欢好,你选哪一个?” 安大业揽着她的脖颈说道:“六年后再做商议。” 公主不再言语,二人自此结为夫妻。
婚后,公主让安大业蓄养婢仆,在南院居住,负责日常饮食起居与纺织;北院则不见烟火,只摆放着棋盘与酒具。北院的门常常紧闭,安大业一推便开,其他人却无法进入。南院众人做事的勤勉或懈怠,公主都了如指掌,时常让安大业前去斥责,众人也都心服口服。公主话语不多,很少放声大笑,与人交谈时,只是低头浅笑。每当与安大业并肩而坐,她总爱斜倚在他身上。安大业将她抱坐在膝上,只觉她身形轻盈,如同抱着婴儿。安大业笑道:“你如此轻盈,都能在掌上起舞了。” 公主回应:“这有何难,只是那是婢女们做的事,我不屑为之。飞燕本是我九姐的侍儿,因轻佻放荡多次获罪,被愤怒地贬到凡间,又不守贞洁,如今已被幽禁。”
阁楼上铺满锦被,冬暖夏凉。即便严冬,公主也只着轻纱,安大业为她缝制新衣,她勉强穿上,没过多久便脱下,说道:“尘世浊物,穿上简直让人疲惫不堪!” 一日,安大业将公主抱在膝上,忽然感觉她比往日沉重许多,心中诧异。公主笑着指着肚子说:“这里面有了凡胎俗种。” 过了几日,公主眉头紧蹙,茶饭不思,说道:“近来害喜,很想吃些凡间食物。” 安大业便为她准备各种美味佳肴。从此,公主的饮食与常人无异。一日,公主说:“我体质单薄,恐怕难以承受生产之苦。婢女樊英身强体健,可让她代我生产。” 于是,公主脱下内衣给樊英穿上,将她关在屋内。片刻后,便听到婴儿啼哭,打开房门一看,是个男孩。公主欣喜道:“这孩子有福气,日后必成大器!” 为孩子取名大器,交给乳母抚养在南院。公主产后,腰身依旧纤细如初,又不再食用凡间烟火。
不久,公主向安大业辞行,说要回娘家小住,安大业询问归期,她答:“三日便回。” 随后,她像来时一样鼓响皮排,消失不见。然而,三日过去,公主并未归来,此后一年多,音信全无,安大业渐渐绝望。他埋头苦读,最终在乡试中中举。此后,他坚持不娶他人,常常独宿北院,只为感受公主留下的气息。一夜,他在床上辗转难眠,忽见灯火映照窗户,房门自动打开,一群婢女簇拥着公主走了进来。安大业又惊又喜,起身询问公主爽约之故。公主解释道:“我并未失约,天上两日半,便是人间一年多。” 安大业得意地向公主讲述自己中举之事,本以为公主会高兴,不料公主却神色黯然:“这种意外得来的功名有何用?既无足轻重,又折损寿命。才短短三日不见,你沾染的世俗之气又加重了一层。” 安大业听后,便不再追求功名利禄。数月后,公主又要回娘家,安大业十分不舍,公主安慰道:“此次定会早日归来,你无需过度牵挂。人生的离合皆有定数,懂得克制便能长久,肆意放纵则会短暂。” 公主离去后,一个多月便返回。此后,她一年半载便回娘家一次,常常数月才归,安大业也习以为常。
后来,公主又生下一子,她抱起孩子说道:“这孩子是豺狼心性!” 坚持要将孩子丢弃。安大业不忍心,为孩子取名可弃。可弃刚满周岁,公主便急忙为他谋划婚事。媒人纷纷上门,询问生辰八字后,公主都说不合。她叹息道:“我想为这狼子寻个好归宿,却始终未能如愿,看来他日后定会衰败六七年,这也是命数。” 她叮嘱安大业:“记住,四年后,侯家会生女,左胁有小肉瘤,此女便是可弃的妻子。一定要为他们成婚,不要在意门第。” 还让安大业将此事记录下来。此后,公主回娘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安大业将公主的叮嘱告知亲友。果然,侯家生下一女,左胁长有肉瘤,侯家不仅地位低微,品行也恶劣,众人都看不起他们,可安大业还是为可弃定下了这门亲事。
大器十七岁便考中进士,娶了云氏为妻,夫妻二人皆孝顺友善,深得安大业喜爱。可弃渐渐长大,不喜读书,常偷偷与无赖赌博,还偷盗家中财物偿还赌债。安大业愤怒地鞭打他,可他依旧不知悔改。家人只好相互告诫,严加提防,不让他拿到财物。无奈之下,可弃竟在夜晚行窃,结果被发现,被扭送到县衙。县令查看他的姓氏后,用名帖将他送回家。父兄将他捆绑起来,狠狠鞭打,几乎将他打死。哥哥替他求情,才将他释放。安大业因愤怒患病,食欲大减。他为两个儿子写下分家书,将楼阁和田地都留给大器。可弃心中怨恨,竟在夜晚持刀闯入大器房间,想要杀害兄长,却误中嫂子。此前,公主留下一条极为轻薄柔软的裤子,云氏拾来当作睡衣。可弃砍向云氏时,裤子火星四射,他惊恐万分,仓皇逃走。安大业得知此事后,病情愈发严重,几个月后便离世。可弃听闻父亲去世,才回到家中。大器不计前嫌,对他很好,可他却更加肆意妄为。一年多后,他将分得的田产挥霍殆尽,还前往郡里状告兄长。官府查明他的为人后,将他驱逐。从此,兄弟二人恩断义绝。
又过了一年,可弃二十三岁,侯氏女十五岁。大器想起母亲的遗言,急忙为可弃完婚。他将可弃夫妇接到家中,给他们安排好房子居住,还将父亲留下的良田登记造册交给可弃,说道:“这几顷薄田,你要好好守住,如今都交给你。我这弟弟品行不端,哪怕给他寸土,他也会败光。日后他能否改过自新,就看弟妹的了。若你能让他改过,便不愁温饱;否则,我也无法填补这无底洞。”
侯氏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却聪慧美丽,可弃对她既敬畏又喜爱,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每次可弃外出,侯氏都会限定时间,若逾期未归,便会责骂他,还不给他饭吃,可弃因此收敛了许多。一年后,侯氏生下一子,她说道:“我以后无需依靠他人了。有这几顷良田,我和孩子何愁不能温饱?就算没有丈夫,也能过活。” 一次,可弃偷了家中的粟米出去赌博,侯氏得知后,手持弓箭守在门口。可弃见状,吓得不敢回家,等侯氏进屋后,才偷偷溜进去。侯氏发现后,操起菜刀便追,可弃转身就跑,侯氏一路追砍,砍断了他的衣服,还伤到了他的臀部,鲜血染红了鞋袜。可弃愤怒至极,跑去兄长家告状,大器却对他不理不睬,他又羞又愤地离去。第二天,他再次前来,跪在嫂子面前痛哭流涕,乞求嫂子在侯氏面前说情,侯氏却坚决不肯原谅他。
可弃恼羞成怒,扬言要杀侯氏,大器默不作声。可弃愤恨地拿起武器冲出门去,嫂子惊慌失措,想要阻拦,大器却用眼神制止。等人走后,大器说道:“他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敢真的回去。” 派人暗中查看,发现可弃果然进了家门。大器这才紧张起来,准备前去查看,可这时可弃已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原来,可弃回家时,侯氏正在逗弄孩子,看到他后,将孩子丢在床上,抄起厨刀便追。可弃吓得转身就逃,侯氏追到门外才返回。大器得知事情经过后,询问可弃,可弃却一言不发,只是对着墙角哭泣,眼睛都哭肿了。大器心生怜悯,亲自带他回家,侯氏这才让他进门。等大器离开后,侯氏罚可弃长跪不起,让他立下重誓。
可弃经此一遭,侯氏的凌厉手段彻底震慑住了他。此后,他收起了往日的荒唐习性,每日跟着侯氏学习打理田产。侯氏心细如发,将家中收支记得明明白白,还教可弃辨别庄稼的好坏,安排农时耕种。渐渐地,可弃竟也能独当一面,家中田产在夫妻二人的操持下,收成一年比一年好。
而大器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凭借着自身的才学与品德,不断得到升迁。他为官清廉,一心为民,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称赞。每当有闲暇,他便会回到家中,与安大业共享天伦之乐,父子二人谈诗论道,好不快活。只是安大业心中,始终对云萝公主念念不忘,常常独自一人在北院徘徊,回忆着与公主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日,安大业正在北院独坐,突然院中异香扑鼻,与当年云萝公主出现时的香气一模一样。他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只见空中云雾缭绕,云萝公主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缓缓现身。安大业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紧握住公主的手,眼中含泪道:“公主,你终于回来了,这许多年,我日夜盼着你。”
云萝公主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柔情:“这些年,我也时刻记挂着你与孩子们。只是仙凡有别,身不由己。” 说着,她环顾四周,看到焕然一新的北院,欣慰地笑了笑,“看来这些年,你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安大业连忙将这些年家中发生的事,一一说与公主听。当听到可弃改过自新,将田产经营得有声有色时,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欣慰的神色:“没想到这狼子,竟真的改了性子,侯氏果然没让我失望。”
正说着,可弃与侯氏听闻动静,匆匆赶来。可弃见到云萝公主,心中又敬又畏,连忙跪地行礼:“母亲,孩儿不孝,从前犯下诸多过错,如今已改过自新,还望母亲原谅。” 侯氏也跟着行礼,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云萝公主笑着将二人扶起:“起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到你们夫妻和睦,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便放心了。”
此后,云萝公主便留在了家中,时常教导大器为官之道,传授可弃治家之法。在公主的指点下,大器在官场上更加得心应手,做出了许多利民的政绩;可弃与侯氏的日子也越过越富足,还时常周济邻里,赢得了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然而,好景不长。一日,云萝公主神色凝重地将一家人召集在一起,说道:“我在人间的时日已到,不久便要返回仙界。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众人听闻,纷纷落泪,安大业更是紧紧拉住公主的手,不愿松开。
云萝公主安慰道:“不必悲伤,仙凡虽隔,但只要心中有情,终有相见之日。大器,你为官要始终秉持本心,造福百姓;可弃,你要好好经营家业,照顾好妻儿。”
大器与可弃含泪点头,齐声应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几日后,云萝公主在一阵祥瑞的光芒中,缓缓升空,朝着仙界飞去。安大业一家人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大器最终官至高位,成为了一代名臣,深受百姓爱戴;可弃一家也人丁兴旺,田产遍布乡里,成为了当地的名门望族。每当夜深人静,安大业总会独自坐在北院,望着天空,回忆着与云萝公主的点点滴滴,心中默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公主再次相见,续写这段未了的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