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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串子的手有些抖动,扒着针线包看了又看,嘴里小声嘟囔着:“五根针……五个部位……放入五个罐……”手抖得太厉害,差点将剔骨刀掉在地上,钱串子壮胆一般,突然大声咒骂道:“钱耀宗,你还不死回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什么都要老娘操心!”
影子道:“所以你便萌生退意了。”
毕岸跳了起来,飞快地取出一粒药丸塞入她的嘴巴。过了片刻,她睁开了眼,看到毕岸等人,道:“你来啦。”
高氏颤抖起来,怔怔地盯着影子,道:“颍桧……是……是你吗?”
“第一,你当初千方百计要娶高氏,除了所谓的爱慕,更主要的是觊觎她的荡离之术。”颍桧呆了一下,并不抬头。
公蛎觉得惶恐,忙不去想它,远远指着尸骨坛,埋怨道:“那个罐子,你又挖出来干吗?”
这把剔骨刀,不知道曾剔过多少人的血肉,浓郁的血腥味早已将手柄浸成暗红色。公蛎忍不住干呕起来。
公蛎,连同钱串子简直被他绕晕了,也不知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修炼冥魁,除了纸人纸马,还有一种更为阴毒的方式,便是控制天生具有灵力的女童,将其魂魄注入“魁”中,这比纸人做成的“魁”,法力更加强大。
钱串子在他手臂上一拧,道:“你找死哩。快点!”伸手去拉钱耀宗。钱耀宗如同一摊烂泥,纹丝不动,眼神迷离地摇晃着脑袋道:“女儿就女儿,有什么要紧……”
钱串子一愣,推他道:“你说什么?这丫头,是高玉儿带过来的野种?”
影子道:“我当时心里难受得紧,按照圣教教规,分别之后,人海茫茫,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毕岸不理会公蛎的情绪,道:“这些法术比以往老木匠等人的法术更加厉害。这些小纸人,具有自主攻击意识。”
公蛎忍了又忍,问道:“你说的第三,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小妖竟然知道,飞快答道:“去宣风坊买香料了。”
高氏厌恶地呸了一口,冷笑道:“不扯出我偷了扃骸皿,如何找借口追杀我?哼,什么扃骸皿,普普通通一个瓶子,安置一个诡异的名字,就成了法器了?”
影子不做声,过了片刻,又道:“我记得有一次你把奖赏得来的白面饼,偷偷放在院里的山洞里,嘱咐我第二天去取了吃。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我不小心跌了青铜鬼面爵,被罚禁闭,三日不许出去放风。等第四日,那些饼子已经霉成一片,长了长长的白毛,不能吃了。我晚上回去,抱着那些饼子哭了半夜。”
阿隼眼睛一亮,激动道:“您说的……是不是那个魏缘道?”
闭门鼓敲响,天色已晚。公蛎站立得腿脚发麻,又没有小妖珠儿等人安慰取笑,虽然气恼失望,也只有先回如林轩再说。
影子喟叹道:“扃骸皿是一件法器。当时龙爷低估了你的决心,适逢长安有事,便出了门,只摆了个牵魂阵。没想到不仅被你破了阵,还顺手拿了他的扃骸皿。”
谁知二丫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道:“有一次李二蛋偷了周婆婆的银镯子,藏在他家羊圈里,我看到了。可是我不敢说,李二蛋会打死我。周婆婆丢了镯子,哭得伤心极啦。我没办法,便偷偷把镯子拿出来,趁机丢在周婆婆的针线筐里了,又用了个小铁环原样放好,这样他们谁也猜不到是我。”
不肖点灯,公蛎的视线反而更好。毕岸的房间结构同自己住的那间一样,只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具和装饰,看起来更加宽敞。公蛎本以为毕岸房里定然藏着各种名贵东西,比如玉佩、银两等,谁知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连个寻常的摆件也没有。
胖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着脖子张着嘴,像一只傻乎乎的大肥狗。
阿隼冷眼看他哭了一阵,指着令公蛎胆战心惊的尸骨坛道:“说说吧,这个是怎么回事?”三下五除二去了盖子,抓着他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脑袋往坛子里按:“这是谁家的孩子?”
公蛎本来想离开,但越听越惊心动魄,听得着了迷。
阿隼道:“在官府挂名的有六个,住在固定的角落檐下,另有两个醉汉,不省人事。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小伙计是个举止浮夸之人,带着点江南口音,得意洋洋道:“正是,这种瓶子,整个洛阳城也不多见。”
话篓子咧了咧嘴,不好意思道:“明大人哪里会管这些,是我胡诌的。”
影子沉默了。
钱耀宗喝得烂醉,满身是呕吐的秽物,东倒西歪的,若不是两个黑衣人扶着,早瘫倒在地上了。
高氏闭目养了一会儿神,道:“我不想卷入任何同巫教有关事务。我死了,巫教便断了念想,颍桧顺利交差,我的二丫也可平安长大。而且,”她看着毕岸,“七日前,我见到你,便知道,我的二丫有人可托付了。”
公蛎推胖头:“快去。”毕岸长叹一声,道:“不用了,他就在门口。”朝外打了一手势,阿隼同两个黑衣扶着钱耀宗走了进来。
“你这么多年来,一边同巫教联系,一边以钱耀宗的身份生活。在巫教混得风生水起,在民间却一无所成,人人瞧你不起……”
钱耀宗拉住高氏的手,傻笑道:“娘子……你别睡着啊……”
公蛎嘿嘿地笑了起来,上去拍了拍胖头,突然很是怀念忘尘阁的日子。
外面的铃铛在响,把人往房间里驱赶。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可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挤进来。好多人在哭、在叫,可是没人听到。
影子为难道:“若是如此……我可真帮不了你了。”
话篓子笑道:“你们多多买我家的器皿,我工钱高了,才有精力讲呢。”
如今正是农闲,王瓴瓦外出找活儿干,几日半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家人并不曾怀疑他出了意外。公蛎心惊胆战,哪里敢透露一丝消息,吓得返回城中,一连两日没敢出如林轩的大门。
高氏泪水涟涟:“若是寻常人家,二丫该叫你一声舅舅的。”
高氏嗔道:“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呢,又不准说话。还是你聪明,想到一个办法。”两人异口同声道:“在面具上做记号。”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看样子当年感情甚深,二丫应该安全了。公蛎盘曲身子,一边听一边休息。
影子问道:“你又聪明又勤奋,巫术进展最快,在教中一直深得龙爷器重,不像我,学了这么多年,一无所成,你怎么会在七年前强行离开圣教呢?”
老伙计一把推开他,朝钱耀宗笑道:“孩子话,别理他。他说那个什么皿我不知道,但我在这行做得有些年头了,蛇纹瓶在川蜀一带很常见,只是中原百姓觉得蛇纹不如牡丹纹、祥云纹、缠枝花鸟纹什么的透着吉祥富贵,故市面上少见。所以这种瓶子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您想估价,要是不嫌弃老朽眼拙,改日带来我帮您瞧一瞧。”
胖头裂开了嘴,又像笑又像哭。阿隼瞧了假公蛎一眼,道:“龙掌柜肯帮忙,再好不过。这件事,单凭我和公子,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像是吴越一带的童谣,软糯之中带着几分调皮,竟比那些梨园倌人唱得还要动听。公蛎忘了紧张,侧耳细听。
也不知二丫怎么样了。公蛎觉得有些愧疚,今天本应该找机会来瞧瞧她的。可如今大晚上的,来了也白来,心想要不附身在钱耀宗身上,跟着他去院里瞧瞧。正胡思乱想,却见对面街口一个肥胖的影子鬼鬼祟祟溜了过来,走到钱耀宗跟前,在他脑袋上一拍。
钱耀宗咯咯地笑了起来,眼泪鼻涕横流。高氏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脸上仍满是歉意——她昏迷了过去。
话篓子估计看钱耀宗不像是有钱人,嬉皮笑脸敷衍他道:“你先买了我的货,我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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