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温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车毅小说网https://www.cheyil.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可是不仅毕岸,连胖头也像是忘记了他一般,没有一人哪怕来城外洛水吆喝一声,给他个回去的台阶。
钱串子努嘴道:“去,把那小东西抱过来。”
后面那些话,完全是模仿她娘的口吻,咬牙切齿,声音低沉嘶哑,恨意十足。
公蛎瞧着那些瓦罐口不大,正在琢磨死人脑袋是怎么被塞进去的,只见对面人群分开,一群捕快飞跑过来,将匠人及瓦罐团团围住,并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
今晚的表演却是傩戏。傩戏原不是中原本地戏曲,只见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张牙舞爪地跳舞,夹杂着咿咿呀呀的怪异唱腔,一句也听不懂。依稀看出讲的是寻人,似乎一位老人,他的女儿走失,他便沿街乞讨一路寻女,最终终于找到女儿的故事。
不过公蛎也不觉得难过。日子么,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开心便好。
几个捕快围近,毕岸头也不抬,低声道:“死者为女童,最小的不足一岁,大的两个不超过八岁,针扎致死,正中瓦罐埋的是头颅,其他四个方位,分别是四肢。”
公蛎满心欢喜,张嘴欲问细节,伙计一咧嘴,从门后摘下个雕花木牌来。牌子正中,密密麻麻地刻着几行小字:几时供应热水,几时供应早餐;中午哪些菜式免费或者打折,后园可观看什么风景,以及几时至几时可免费观赏歌舞表演,哪日有胡人杂耍等等,几乎将公蛎想要问的话全部解答了。
公蛎径直来到后院。一入院门,顿觉人声鼎沸,比北市还要热闹,骰子声、叫好声、骡马嘶鸣声同汗臭味、尿骚味、马粪味扑面而来,像一张忘了留白的拙劣画作,虽然粗俗,却充满了活力。
钱耀宗还在看傩戏,未见二丫出来,应该是在房间里,这么晚了,会不会是她犯病了?
公蛎心思还在那边的牡丹饼上。牡丹饼已经发完了,钱耀宗死皮赖脸领了两份,仍旧不走,抱着已经堆满的盘子霸着柜台,等待即将出炉的桂花糕。
小妖一脸惊讶,溜到毕岸身后,上下打量着公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公蛎最不能抵抗的便是神都的美食,顿时涎水直流,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公蛎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没没……没脸?”二丫神态专注,看了好久,长吁了一口气,道:“嗯,这些伙计长得太寻常啦,一点特点都没有。”
公蛎对他甚是不喜欢。钱耀宗又瘦又矮,一张脸倒也白净,打眼看上去还有几分文气,但稍一接触,便觉得俗气不堪,他见到公蛎等人总是一脸的谄媚讨好,但眼底之间又会无意之中流露出几分不甘和嫉妒来。公蛎几次看到,他独自一人沉思时,眼神阴鸷冰冷,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意味,但只要看到人来,马上一团和气,点头哈腰,虚伪之极。
公蛎心中乱作一团,见小妖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忙叫道:“小妖!”
病痛一减轻,公蛎又开始为那件被自己打碎的大肚青瓷瓶头疼。想起瓷片还丢在房间的地下,明天伙计来送茶水,一下子就会发现,公蛎只好软塌塌爬起来,找了件旧裤子,绑好裤腿,将瓷片尽数装入裤腿中,东藏西藏半日,觉得还是偷偷埋掉,或者丢入磁河算了,明日伙计问起,给他来个死不认账,谅他们也无可奈何。
镜子中,高颧骨,短下巴,低眉耷眼,左眼角和右鼻窝还有两块指甲大的黑痣,上面长着浓密的毛,完全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公蛎默然。洛阳城中,魑魅魍魉,飞鸟走兽,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么,只是自己法力微弱,不能辨认而已。同时想起的,还有虞姬赵婆婆说的一段话。她说,那些天生具有灵力的女婴,自古以来便被视为不祥,一旦有人发觉,便会被溺死或烧死。
公蛎只顾沉浸在惊恐中,也不曾留意傩戏什么时候结束。躺了好大一阵,终归睡不着,抖抖手脚转转脑袋,发现除了没力气,似乎并无什么明显不妥。爬起来挑大灯头,解开衣服细细地看,也不见皮肤上有明显的病变。
公蛎眼里喷出火来:“我不叫两撮毛!”
钱串子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低声喝骂道:“胡说什么?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当初怎么生的你?要不是当年你奶奶下狠手扎你两个姐姐……”她自觉失言,忽然收口不说。
阿隼似乎有些不信,吃惊道:“寻常案件?”但他显然没有质疑毕岸的习惯,马上转脸向旁边垂手而立的捕头,威严道:“寻常案件,你等查案便是。”
马夫的鼻子发出一声“嗤”,瞟了一眼公蛎空瘪的荷包,表情又是鄙夷又是怜悯,冷然道:“走吧,今晚我请客。”也不问公蛎情不情愿,径直朝旁边一家装潢不错的胡人酒家走去。
小妖嘴角一挑,得意道:“也对,有毕公子在,谅你个小乌龟也翻腾不出什么大水花来。”
魏和尚鄙夷道:“你们这些人,见过什么珍禽异兽。”拉拉手上的细链,得意道:“给你们见识一下。小凤儿,给爷们唱个小曲儿!”
公蛎道:“你姐姐叫大丫?”二丫笑得先仰后合,得意道:“才不是,我娘叫大丫,所以我便叫二丫。”
伙计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日晚饭后,您派人来交的,整整十两。”
两撮毛!这么难听的外号!
公蛎一点一点细心分辨。
二丫后退了一步,小声但毫不迟疑地道:“是呀。你敲门叫我,我给你开的门。”
二丫紧张起来,偷偷朝钱耀宗的背影看了看,小声道:“你可不许说出去。我爹爹最讨厌人家提起这个。”
公蛎还想再问,又有客人入住,伙计简单交代了几句,慌忙招呼客人去了,公蛎只得作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水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公蛎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为什么要冒充我?”
公蛎随口道:“经常疼吗?你娘怎么不带你去看郎中?”
周围赌博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胖子怒了,骂道:“魏和尚,你是不是存心捣乱?”
二丫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紧挨着公蛎坐下,甜甜笑道:“大青蛇你真好。你做我的好朋友好不好?”
小妖警告道:“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否则我就去报官。”
公蛎看着她的脸,笑颜如花,明艳动人,心里莫名轻松了些,长叹了一口气,认真道:“我遇到麻烦了。”
原来如此,公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笑道:“我当是怎么了呢。”
再联想起那日立行街十字路口的罐子婴尸案,公蛎顿时觉得不寒而栗。怪不得毕岸坚称“寻常案件”,毫无疑问,此案正是这种愚昧下的产物。当时那个年长的捕头神色有异,定是想起了这个臭名昭著的“引儿”法子。公蛎猜想,几个婴孩死亡时间有前有后,凶手也绝非有预谋有组织的一伙人,而是不同家族、不同凶手,谋杀女婴之后,只是看着立行街人多车多,是个适合恐吓女婴阴灵的践踏之地,所以才不约而同埋了那里而已。
“扃骸?什么东西?”公蛎一头雾水。
二丫咽了食物,迟疑了一下,口齿清晰回道:“今年七岁。”
公蛎深一脚浅一脚回了房间,只管蒙着被子,浑身冒汗,直到鸡鸣才昏昏睡去。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围观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游手好闲者兴趣不减。
她倒是一点也不认生,用小指头指着对面,小声道:“你看那只老狐狸。”
公蛎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嘤嘤哭了起来。
毕岸忽然问道:“你说房客里还有个浑身散发香味的冉老爷?”
二丫嘟起嘴巴,道:“我娘走亲戚了,没法带我去,奶奶一见,先骂我娘出去偷人,后来又骂我爹爹没本事,管不了自己婆娘,一天到晚臭骂个不停,也不做饭。爹爹烦了,就带着我一起去赌钱,赢了钱,刚好碰到这里开业优惠,就住进来啦。唉,要是被奶奶知道,肯定要骂死我。所以我叫爹爹不要出这个客栈一步,等我娘回来再回家去。”
※※※
公蛎耳力惊人,两人已经走到后堂,公蛎还依稀分辨出石头不服气的嘟囔声:“不对,刚才他明明已经吃过了……一模一样的打扮,怎么可能认错?”
公蛎愣了一下,支吾道:“这个么,估计是你奶奶信口开河。”引魂是巫术的一种,范围甚广,公蛎对着这些东西向来过耳便忘,从未深究。但料想若是毕岸在,定能说出一二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