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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伤心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过去拉了胖头,将头贴在胖头宽厚的背上,喃喃道:“你小时候最爱我了,驮着我看大马,给我做风筝,还给我买糕儿吃……”
屋里玲珑似乎喝了酒,柔声柔气道:“毕公子,小女子亲手酿的酒,你真的不想再喝一口吗?”她的嗓音轻柔悦耳,拖着长长的尾音,很是动听。
周围的人一动不动,全部扭头看向青年。青年的目光迟疑了一阵,落在公蛎枕边的珠子上。公蛎忙将珠子握紧,告诫道:“你可别打这个东西的主意。”
苏媚接口道:“或许巫教内部有什么异变。”
玲珑恢复了正常,将头发绾起——用的仍不是公蛎送的簪子。
公蛎发出来的,只是呜啦呜啦的怪叫声。但长须男子不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稍微一愣,手上动作停滞了下来,一动不动。
胖头几乎要哭了:“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我们又没得罪过你。”
玲珑的脸抽|动了一下,磨磨蹭蹭上前,在软榻下方一按。墙壁升起,露出后面的夹层,衣衫不整的毕岸同公蛎并排躺在一起,正睡得香甜。
玲珑面如寒霜,道:“死到临头,我就把话说清楚了吧。你同毕岸,脑袋里的血珍珠该采集了。这个我不擅长,所以龙爷派了使者过来。”
公蛎忍不住道:“你为何要冒充胖头的妹妹?”
毕岸和胖头的声音从漩涡的深处传来,发出阵阵的回声。公蛎挣扎着叫了出来:“胖头!”
公蛎急急忙忙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浑身发出丁香花香味的女孩子?去年初夏,金谷废园里,十二个女孩子在练习歌舞,后来几乎全部被人开颅取珠,只有一个逃掉……我一直在找她啊!”
玲珑嫣然一笑,道:“我刚才说的,你们两个好像都没当一回事儿啊。”她将小刀在炉火上烤,刀刃发出啪啪的微响:“听说过嗜尸虫吗?闻血而生,食尸而眠。”
公蛎心中一阵惭愧。若是今晚玲珑将选择权给自己,自己会如何选择?公蛎不敢想。
被称为使者的男子慢吞吞走了进来,两人连迈步的姿势都一模一样。玲珑收了吊线木偶,恭恭敬敬道:“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玲珑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哑然片刻,笑道:“我如今倒真有些喜欢你了。你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没有我的命令,它不会大量繁殖。它只吸血,而且饭量也不大。不过呢,”她恶意地看着公蛎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成蜡黄,“它吸血的时候能分泌一种毒素,这种毒素能够让人的肌肉、骨骼慢慢化成血水,等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化了,就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了。所以那种桐油剥人皮的方式,已经不时兴啦。”
胖头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宁愿你杀了我。”
公蛎想了想,含含糊糊道:“后来祭祀结束,出现了一口红色棺材,里面有条奇怪的东西。或者他想告诉我们巫教祭祀的目的。”
玲珑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看似极其随意地道:“那好,听你的,我先处理了这位龙掌柜,马上就联系她。”
公蛎忽地折起身,去看床里侧的仕女图和洛神赋。胖胖的仕女仍笑眯眯地看着他,洛神身姿曼妙飘逸,高贵清冷,两张年画皆完好无缺。
公蛎的血止住了,胖头松了一口气,叫道:“老大,你怎么样了?”
幸亏毕岸和胖头都不在,公蛎一头钻进房间,再也不想出来。
公蛎顿时愣了。吴妈身后跟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胖头。
吴妈比划了两下。玲珑道:“带进来吧。”
公蛎脸色灰暗,道:“他找我做什么?”
玲珑指尖冰冷,浑身颤抖:“我怎么有脸认她……十年前……”
一直在一旁呆立的长须男子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灰白色的酒壶来,对准炉火浇了几滴。玲珑飞快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含在嘴里,迟疑了一下,又跑去给胖头嘴里放了一颗,但却没理会公蛎、毕岸和胡烁。
毕岸皱眉道:“你一个妙龄女子,为何选择如此恶心的虫噬?”
玲珑诡秘一笑,道:“他是龙公蛎。”看胖头一脸茫然,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也没必要知道。”
毕岸冷冷道:“我本来就没醉。你的软骨散别说十倍的量,便是全部用上,对我也没用。”
老木匠吊死在了门梁上。
公蛎有些惭愧。胖头先前也曾提过要他帮着找妹妹,他却未放在心上,而这些时日他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更少关心胖头,见他每日乐乐呵呵的,只当是喜欢上了虎妞,忙关切地道:“她现在同谁住在一起?若是一个人,不如搬来同住。”
胖头讪讪地赔笑:“什么?”
黑暗中出来一个人影,却是吴妈。
这个傻胖子,还认为玲珑是亲妹妹。公蛎突然想笑,因为总算有人比自己还可怜。
梆,梆,梆,外面传来三声清晰的梆子声,接着是一阵轻而快的敲击。
公蛎只觉得心如同掉在了冰窖里,依然固执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就一点点。”
公蛎道:“一群小人在古怪地跳舞,同上月破窨谶鼓时梦到的情景倒有几分相似。”说着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却下意识地隐瞒了有关双头怪蛇的情况——不知为什么,公蛎隐隐觉得,那条怪蛇,似乎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即使公蛎心如死灰,看到这个也觉得恶心至极,抖动着身体又是蹭又是耸,却奈何不了虫子,关键是虫子蠕动着从伤口钻进钻出,实如百爪挠心,奇痒无比。胖头扑过来帮忙,却因为手脚被缚,且身体酸软,一头栽在了地上。
玲珑的额头越来越烫,她开始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一些人的名字:“小妖……阿篱……林涯……白黎笙……简玉行……”除了小妖和阿篱,其他的名字全是陌生人,不知他们与玲珑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玲珑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
禁婆?玲珑竟然是巫教的禁婆?
公蛎没理会胖头,双手撑着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了一句:“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小娟子呵呵傻笑,指着茅厕道:“臭,臭人。”
玲珑兴高采烈道:“我本来打算日后伺机进入大杂院带走窨谶鼓的,不料官府竟然封了院子,不仅破了剥卦,窨谶鼓也失踪啦。因为这个事儿,龙爷十分生气,吩咐我一定把嗜尸虫放入公蛎的脑袋内。”
这么一来,公蛎只好忍了相思之苦。可是一个晚上,一会儿想起琅玕珠弄坏了后悔,一会儿担心玲珑发现珠子掉包了生气,烙饼一般翻来覆去,直到三更鼓敲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胖头将头朝公蛎一摆,傻乎乎道:“那当然是我老大。”
今晚,她告诉毕岸,她知道关于老木匠死亡之事的真相,带了毕岸来到此处,实际上打算采取引公蛎入局之法,假装生米做成熟饭,逼毕岸就范。
玲珑眼里的柔情更浓,一副陶醉的样子:“对啊对啊,我同你一起过小河沟,你胆小不敢过,我说来,姐姐给你做桥梁,你踩着我过。”
玲珑伸出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神态极为狎昵:“你这个死鬼,真够小气的。我本来以为送你颗珠子,你也送我个好点的礼物,谁知道脖子都等长了,你才给了支紫玉簪。我多次暗示,你就是不肯将避水珏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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