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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浑身颤抖：“不是，不是这样……”
两个酒客看了过来。柳大忙赔笑：“没事没事。各位慢慢喝。”拉着公蛎去到柜台僻静处，低声道：“龙掌柜，这个可要从长计议。”
胖头见杨珠儿扎着脑袋往毕岸的上房冲去，急得直跺脚：“毕掌柜还没起床呢。”
他的神态丝毫没有做了坏事的躲闪和心虚感，一如既往的自然亲切。公蛎在心中大骂，抿了一口酒，装模作样咂摸道：“入口棉柔，味道香醇无刺|激，好酒！”
汪三财等对她的行为见怪不怪，早已习以为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受她影响。
李婆婆半是妒忌半是疑惑，道：“有这等好事？这丫头真不知哪辈子烧高香了。”瞬间连带着对公蛎和毕岸也不待见了，撇着嘴走了。
珠儿垂下眼睛，道：“你就说，是毕掌柜让你送来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没有毕掌柜解决不了的。再告诉我娘，珠儿很好，请她放心，然后就可以回来了。”
公蛎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觉得腰好了些，这才起床。
公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仅公蛎，几乎一条街的人都朝着忘尘阁看了过来，胖头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公蛎同杨珠儿相视一笑，凸生出几分亲切之感。
公蛎思量，要不要变回人形，帮着柳大一起劝劝珠儿，商量个对策。刚从天窗上往下溜，忽听柳大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淫|荡。
两人行之门口，杨珠儿突然叫住他，改口道：“龙哥哥。”
胖头小声道：“大半夜的，来一个单身女子的房间，似乎不太好。”
高氏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道：“谁说我闺女误入歧途？”她同珠儿十分相像，不过身材瘦弱，面带菜色，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公蛎忙正襟危坐：“在下就是。”
公蛎满不在乎道：“要是宵禁之后都能撞上官爷，那些盗窃案是怎么发生的？”
公蛎忙折回了脑袋。
未等他说完，杨珠儿一把打开他的手，高声叫道：“张叔你做什么？您比我娘年龄都大呢，怎么能这样？”杨珠儿严词厉色，声音大，底气足，这一嗓子几乎一条街都听得到。
凭心说，杨珠儿若不是打扮怪异，样子还是不错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天生一个美人坯子。公蛎和胖头亲眼见过那个同她年龄差不多的少年躲在街角，只为看她走过，而且看衣着打扮，那家家境也是不错的。
毕岸恢复了往日的冷淡，道：“我有正事要办。”
这仓库的外墙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天窗离地甚高，若是晚上公蛎借助原形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如今大白天的，还带着一个笨手笨脚的胖头，只能在外面偷听一下算了。
高氏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柳大忙给公蛎使眼色，一边安慰道：“嫂子你别激动。孩子不听话，爹娘打骂管教是正常的，你也别太过自责。”
杨珠儿发出一声撕裂的低吼，一头朝柳大撞来，但她哪里是柳大的对手，未曾近身已经被柳大按倒在了床上。
杨珠儿却斩钉截铁说：“不！才不是因为这个。”
杨珠儿飞快蹬上木屐，大说大笑道：“不用啦！冻不死的，我得好好活着给人添堵呢！”
公蛎有些失望。他这些天心情不好，连妓院都好久没去了，看到杨珠儿的装扮，恶意地想，不知道妓院是不是也流行这种烟熏妆了。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带出一丝色迷迷的笑。
珠儿道：“我娘那里……”
毕岸转身回了房。珠儿要跟着去，却被胖头拦住了：“当东西在堂口就行。”
但忘尘阁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当年丢失的当物，好多已经到期，碰上脾气好的，虽然不满，但估价置换便也算了，而碰上有钱有势的或者性子执拗的，无论怎么商量，都不肯接受忘尘阁的折价赔偿，非要原来的当物才行。比如铜驼坊朱三公子的轩辕宝剑，胡秀才的欧阳询字画等，汪三财几乎跑断了腿，才找到差不多质地的物件，还说了无数好话，另外补了对方一大笔钱，差一点忘尘阁便要关门大吉了。
※※※
柳大远远看了看杨家黑乎乎的裁缝铺子，小声道：“我撒尿撒到一半，忽听珠儿一声尖叫，接着便看到杨鼓赤|裸着上身从她的房间跑了出来。你知道我家同他家院子一墙之隔，墙又低矮……高氏哭了一夜，第二天便听说杨珠儿离家出走，偶尔有人看到她在北市晃悠，打扮怪异，行为夸张，从不回家。”
杨珠儿声音小而清晰，道：“我不会回去的。”她今晚素面朝天，放下了发髻，一头乌发垂顺地搭在肩上，恢复了纯净自然的少女模样，比以往那些怪异打扮动人多了。
柳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皱眉道：“别往脸上挠呀……你娘比你的脾气好多了，就是太爱哭，动不动哭得肝肠寸断的，没想到能生出你这么个爆炭脾气的丫头来，真是有趣的很。”
柳大笑着摇头，接着眨巴着眼睛道：“哟，刚听你的意思，我和你娘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哦，那时我家娘子刚刚去世……”转而表情变得更加淫|荡：“你娘还是个珠圆玉润的小少妇，你好像才……七岁？”
第二日吃过早饭，公蛎独自一人去珠儿的住处，可是珠儿却不在，公蛎有些沮丧，只好回来，把打了多遍的腹稿温习得滚瓜烂熟。
公蛎突然明白，为何柳大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竟然能够霸占高氏十几年：他心思缜密，城府极深，非常人可比，而高氏懦弱，杨鼓无能，只能忍气吞声。
还有对待不怀好意者的态度。街尾巷子里卖烧饼的张大麻子，素来喜欢在女人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有一次，他见杨珠儿等毕岸，假意过来串门，摆手道：“珠儿，来，我知道毕掌柜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李婆婆急赤白脸道：“谁说我七老八十了？我今年才还不到五十五！”
一连几日，杨珠儿天天来找毕岸，一张嘴便是“何时娶我？”等不到毕岸回答，她倒也干脆，扭身就走，下次接着再来、再问。
公蛎和胖头听了半天，觉得珠儿一回到这里，完全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正常人，她为什么有家不回，非要承担巨大的人情住在这么个地方呢，而且她听她的语气还是很惦记爹娘的，难道背后这有什么隐情？
公蛎嗤笑道：“那叫蓬荜生辉！你个没读过书的‘田舍汉’！”
公蛎看他一副可怜相，冷笑道：“她当然不肯，有这么个禽兽不如的爹，她怎么敢回来？”
公蛎轻蔑道：“你也不想想老大我靠什么吃饭。”说着在阴影中将分叉的舌头飞快一探。胖头并未看到，惊讶道：“难道你父辈是猎户？”
公蛎一听，这是求自己帮忙呢。他忙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挤着眼睛道：“好办的很，第一个办法，利用阿隼……县尉大人的关系，找个穿官服的人吓唬吓唬她；第二个办法，”公蛎瞄着玉树临风的毕岸，酸溜溜道，“打听清楚她喜欢你哪一点，你改了不就成了？小女孩一时冲动，看上了你长相英俊或者以为你有钱，你将最丑的样子展示给她，或者借机让他知道我们当铺的经营情况，说不定她很快就移情别恋了。”
茶客酒客们都笑了起来。恰巧杨鼓之妻高氏溜着墙角出来，似乎要去追杨珠儿。李婆婆大声道：“杨鼓家的，你也不管管你闺女，在家里丢人现眼还不够，去人家当铺里天天守着要男人，成什么话？”
公蛎原本以为柳大只是垂涎杨珠儿，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长期霸占高氏，并威逼杨鼓——他才是逼走珠儿的罪魁祸首！
公蛎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朋友——胖头是不同的，在公蛎心中，他只是自己的小跟班。朋友之间，自然不能有秘密。公蛎看看四周无人，忍不住悄声道：“我那个兄弟阿隼，可是个大人物，他是我们洛阳县的县尉大人。”
公蛎心想，难道是杨鼓来找女儿？可是看身形和说话的语气，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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