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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渐渐散了，黑子擦了一把额角的血迹，隐隐约约中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不必多么强壮，也不必多么德高望重，利字说话便已有了份量。
这几日西柳村开会的频率多了点。而黑子也从一个稚嫩懦弱的年轻人，变得果断刚毅。
他站在台上，手里拿着喇叭，声音不容置疑，“征地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有谁家没有谁家都是板钉钉的事情！”
被征地的人家大概有几十户，大部分都是一亩地左右，虽然他们更想全部被征完，但比起那些没捞着一点的已经好太多了。
而剩下没有在名单上的几十户人家不乐意了。
“凭什么，俺家和那李老头地挨着，咋就没俺的份？”
“不行，村长，俺不按手印，俺不愿意！”
黑子扫过那几个嚷嚷的女人，“不在名单里面的不用签字！征不征是人家投钱的说得算，你要是闹狠了，上面烦了，一块地也不征！大家都捞不着！”
这话一出，那几十户被征地的害怕了，立刻跳起来喊道，“吴三婶，你少说两句！有谁没谁那都是命！”
“就是，俺们运气好，祖上烧了高香！”
“俺们这辈子不做坏事，损阴德的事做多了肯定没好报应！”
黑子也不吭声，就看着下面乱。他抿着唇，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没有被征地的几乎都是曾经买卖过妇女，家里男人被带走的人家。因为儿子或者老头被带走，剩下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在农村，家里没有男人，即使你再泼辣也没用，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老女人。
“俺老李在这里放话了，谁要是敢闹的一个村都捞不着好处，我就把她的祖坟刨了！”
“把老子的钱弄没了，老子弄死你们！”
推推搡搡间，一场风波就这么下去了。这些老太婆家里没有撑腰的，自己又不占理，根本起不来风浪。
人都散了后，吴婶不愿意了，她恨得咬牙，把手指头伸到黑子头上，“你这个傻得呦，咋没咱家的名字！一亩都没有，你可真是气死老娘了！”
黑子额角的伤还没结疤，被一戳又淌出血来，他按住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躲避，“娘，我还是那句话，谁家要征谁家不征，人家投钱的说了算。”
老吴蹲在一旁吸了一口烟，“行了，老婆子回家种地去！”
吴婶跺脚，“你们两个一竿子打不出屁的玩意，那可是十几万，种一辈子地能有这么多钱吗？”
老吴眼睛一瞪，“那你说咋弄？”
吴婶一噎，拉过来黑子问，“你是村长，这话就不管一点用？”
“娘，村长也是个办事的。”黑子苦笑，“这件事我说了真不算。”
“哎呦，命苦呀！我的娘呀，这咱家可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凭啥子好事都落人家那里！”吴婶嘴一张，又要开始唱着骂。
老吴手里的铁锨一敲，“给老子闭嘴，下地干活！”
吴婶半截话干在嘴里，她悻悻的闭了嘴，跟着往地里走。路上遇到那几个之前在会上闹的老娘们还不忘呸了一口，“闹闹闹！闹个屁！俺家黑子都啥没有，你们咋有脸闹得！一群傻逼娘们，命不好去自家坟上哭去！哭死都没人管！”
几个老太婆平日里也是泼辣的主，这会却被吴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歪在地头上。
这边黑子叹口气，他不是个傻子，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的开发并不是为了帮助西柳村。
山不开，外面的车队进不来，就算征了地又能如何？十几万虽然不多，却让那些没得到的人红了眼，看不得别人好，内心抓耳挠腮的难受，这滋味可不好受。
而原本还算得上团结的西柳村，现在几乎相互防备。征地的怕没被征的眼红搞破坏，没被征地的又嫉恨自己捞不到这些好处。
现在，顾清风放着西柳村征的地不管，却在山外面建起了度假村。以后就算是外面经济发展起来，他们山这侧的西柳村想要沾光，也难！
若是组织村子自己开山，他们又哪里有这个能力？更何况，顾清风投了这么多钱，这山开不开，什么时候开，他们自己村子说了已经不算了……
随着热度的下降，那些网红记者也纷纷离去。热闹了不过几天的西柳村，再一次沉寂下来……
只除了，得了钱的人家出了山，几乎不再回来，而没钱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只能天天下地干活。
村子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下更少了。
黑子这几天都在县城没回去，他正忙活着和投资公司敲定学校的事情。
“顾总，你说的是真的？当真会赞助我们村的孩子？”不管村子现在如何，黑子一直明白上学的重要性，所以也不由激动起来。
顾清风将资料扔过去，精致的脸庞已带了些上位者的压迫感，“明天会派人将村里的孩子都接过来。”
他说完，语气冷了几分，“记住，除了父母健在的，剩下的孩子必须全部接来！这件事情没有自愿不自愿，是必须。”
强制性上学？
黑子手一抖，明明是好事，怎么听起来像土匪？
他咬了咬唇，小心问道，“顾总，有些村民可能不愿意……”
同为西柳村人，他当然知道村里人把孩子看的有多重，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拐卖妇女的事情。传宗接代，已经是他们埋在骨子里面的观念。
把孩子从自己身边接走，这谁能愿意？
顾清风敲了敲椅背，“村长听不懂我的话？我说的是除了父母健在的。”
黑子抬头，心中渐渐有了猜想，父母不在的除了孤儿，剩下的不都是被拐妇女的孩子？母亲走了，父亲蹲监狱，家里大多只剩下老人……
“我可能需要时间做一做她们的思想工作……”
顾清风笑了，“村长也是文化人，应该知道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而且，征地还会有第二轮，如果思想觉悟不够，就没必要继续征地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