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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呈祥苍老的脸上挤出若干笑纹来，“陛下是陛下，老奴是老奴。您若回了陛下之后还得空，便来找老奴坐坐？”
“好啊。”陈容朝李呈祥揖礼，往仁明殿里去了。
陈容进去时，景文帝正低头端详着自己的丹青作品。他眼睛瞧着画，头也不抬地对陈容说：“不必多礼，坐吧。身上的伤好些没有。”
“托陛下之福，”陈容在桌旁矮凳上坐了，答道，“能跑能跳，已无大碍。”
景文帝嗤笑一声，“少阴阳怪气，什么托我的福。”他将画放回桌上展平，起身绕过陈容走到了正殿中央的一幅画像前，又说：“今儿有什么事，快说吧。”
陈容转身去看那画像，上有一位身着华服，头戴宝珠凤冠的雍容女子，便是王皇后。皇后怀中抱了个襁褓婴儿，正对着画外笑。
“臣今日又是代人传话，传的仍旧是陛下不爱听之事。”陈容从怀中掏出文书呈到景文帝面前，“恳请陛下看了这文书再处置臣，要打要杀”
“杀你做什么，”景文帝打断他，接了文书展开，“我大兖将才稀少，怎能说杀就杀，我岂不成暴君了么。”
说罢他低头读文书，不再理会陈容，过了许久才开口，“陈渊江畔的百姓过不了安稳日子，我为天子，与民同甘苦。孟州流寇，榷场杀人的确让人忧心疑虑，不能不管。”
几日不见，景文帝的态度仿佛发生了转变。陈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总归是件好事儿，于是应道：“陛下圣明。”
“今年寒冷，南边不少地方都下了冻雪，”景文帝说，“眼下又值年节，无论是往江畔各城委任御史，还是调兵巩固沿江防线，都不大方便。这样，待过了元宵，重开朝会之时，再议如何。”
“臣无异议，凭陛下定夺，”陈容说，“只是臣心中有所困惑，想斗胆再问一句话。”
景文帝笑道：“你在我面前老是斗胆，我哪次不让你讲过。”
陈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说：“除夕之夜，臣敬酒不吃吃罚酒，您便赏了臣二十廷杖，教臣长记性。臣养了几天伤，半点记性没长，您怎么不再赏臣二十廷杖？”
“那日你离宫后，我也想了许多，后悔打你。”景文帝从香案上拿了几支香，插在皇后画像前的香炉中，又说，“去，把桌上的画儿拿来。”
那画墨迹已干，陈容双手捧着递给景文帝，问道：“画上的可是太子殿下？”
“是啊，”景文帝没有接，指了指皇后画像旁边的一面空墙又说，“就挂那儿吧，与他母亲做个伴。”
他这话说得相当平静无波，没有起伏，仿佛画中之人与他素无瓜葛。此时一旁的李呈祥带了两个小内侍上来，变戏法似的取出钉锤来往墙上敲，然后将画挂好，走了。
景文帝并未多说，但陈容已然明白他意思，不由心中一凛，伏地朝那太子画像行了个大礼。
先前那点儿担忧如今已然坐实：江北人质亡，大兖储君崩，加之陈渊江上渐起的波涛风浪乌桓意图南下之心，昭然若揭。
“昨天岱松老丞相入宫见我，同我说了些北边的事儿，”景文帝道，“我本以为赔些银两，再服个软便能息事宁人，没想到乌桓竟是如此贪得无厌，占了大兖北边的疆土不够，还要打南边的主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坐以待毙不是长久之计。”
陈容心跳如擂，“臣愿为大兖江山，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起来吧，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景文帝弯腰去扶陈容，笑道，“好侄儿，除夕不肯喝我的金瓯酿，今日我再请你一次，喝不喝？”
守得云开见月明，陈容顿觉胸口捂着的闷气也慢慢散了，“陛下赏的好酒，臣自然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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