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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于彻底暗下去了,暴雪如怒,伴着呼啸的陕北大风,刺骨森寒。
两棵树村的粮仓前,火把在风雪中摇曳不定,那光芒在雪幕中忽明忽暗。
雪片大如鹅毛,砸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可埋伏在村后的黑袍农民军汉子们,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狗官兵”
老军户赵渀蹲在雪坑里,声音压得极低。
他手背上冻疮裂开如蛛网,指甲却死死抠进弓弦,仿佛要把那牛筋弦勒进骨头里。
“比土匪还土匪。”
自从知晓了这群狗娘养的官兵打算杀良冒功,这名见惯了边军龌龊的老军户仍是忍不住暴怒的火气。
阎狼半蹲在他身旁,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摩挲着长矛。
少年身形逐渐魁梧,黑袍上落满积雪,活像雪地里长出的一尊煞神。
他呼出的白气在面上结成了冰碴,说话时唾沫星子喷在袖口,立刻冻成了冰粒。
“再憋会儿。”
阎狼的嗓音像是砂纸在磨铁,眯起眼睛。
“等这些官兵骨头都酥成渣。”
两百四十名黑袍农民军,两百四十名黑袍陕北军彼时分列两侧,静静潜伏在林间雪地里,如同一群等待猎物的狼。
这些陕北的底层泥腿子,身上裹着各式各样的袄子,有用外面盖着染黑的麻布,有的甚至还裹了一层安定县兵马身上扒下来的厚实里衣。
此刻,这些粗糙的汉子们眼睛瞪得如铜铃,死死盯着前方粮仓前的景象。
粮仓前的空地上,所谓的剿匪军正在上演一场肆无忌惮的劫掠。
招地县的马步卒扛着粮袋,那架势活像在搬自家媳妇。
满脸横肉的兵痞一脚踢翻了农户门前的陶罐,铜钱和碎银哗啦啦滚了一地,混着地上的麦粒,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都他娘的给老子捡干净!”
那兵痞吼着,自己先扑上去,像条饿狗般用指甲抠着地上的钱币。
延按府的弓兵连弓弦都懒得拽,只顾往怀里揣粮袋子。
有个瘦高个弓兵甚至解了裤腰带,把粮袋塞进裤裆里,边塞边笑。
“暖和!真他娘的暖和!”
“咱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么富足的日子了。”
保安县的刀盾兵更是不堪。
一群老兵油子三五成群踹开农户的门,不一会儿就传出器皿破碎的声音。
满脸麻子的老卒提着只活鸡出来,鸡脖子已经被拧断,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边军的骑兵最为嚣张。
他们连马都不下,直接用长矛挑开粮仓的锁,然后像扫荡敌营一样冲进去。
不一会儿,几个骑兵的马鞍旁就挂满了鼓鼓囊囊的布袋,看那形状,装的绝不是粮食。
“总兵大人有令!收兵,收兵!”
一名亲兵站在粮垛旁高喊,可话音未落,他自己先弯腰捡起地上一锭银子,迅速塞进了靴筒。
反正从下午喊到了日落,也不见有人听的。
高坡上,总兵马韬的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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