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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孤寂地回荡,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粘稠液体的拖拽声。柳致佝偻着身体,竹简支撑着左半边残躯,右臂如同一条沉重僵硬的石柱,拖在身后,在暗红色的“血河”里犁开一道浑浊的轨迹。青灰色的石化正缓慢而坚定地越过肩胛骨,向锁骨和胸腔蔓延,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正顺着血脉向心脏刺入。
青铜匣如同万钧枷锁,死死嵌在石化的掌心,沉得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甬道两侧青铜灯盏中幽绿的冷光,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巨大冰冷的条石墙壁上,形如鬼魅。
空气里弥漫的土腥味、石粉味和那股微弱的水银腥气越来越浓。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一个更加巨大、更加黑暗的空间轮廓在幽绿光晕的边缘隐现。
突然!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细微、却密集如同无数砂砾滚落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那片巨大的黑暗中传来!
柳致猛地停下脚步!仅存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兵王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了全身残存的肌肉!那声音…不是岩石碎裂,不是水流涌动…而是…某种坚硬物体在相互摩擦、铰接!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条石墙壁凹陷处,右臂那沉重的石质感此刻成了最大的累赘,让他动作迟滞僵硬。他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穿透那片浓重的黑暗。
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沉睡的机关正在黑暗中苏醒、咬合、启动!
嗡——!
一股低沉、压抑、如同无数弓弦同时绞紧的震颤,猛地从前方黑暗中爆发出来!紧接着,那片巨大的黑暗空间里,骤然亮起了两点…四点…十点…百点…千点…幽绿色的光芒!
不是灯盏!是眼睛!
无数双冰冷、空洞、毫无生命气息的幽绿“眼睛”,在黑暗中整齐地亮起!如同地狱之门开启时窥视人间的鬼火!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色光海!
借着这骤然亮起的幽绿光芒,柳致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逾十丈,隐没在幽暗之中,下方是一个由巨大平整石板铺就的、如同校场般的广阔平台!而在这平台之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如同森严的军阵,肃立着数以千计的…兵俑!
这些兵俑并非后世所见的陶俑,而是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青铜铸造而成!它们身披甲胄,样式古朴厚重,手持长戟、铍、弩等各式兵器,面容冷硬,五官刻画得栩栩如生,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漠然!那无数点亮起的幽绿光芒,正是镶嵌在它们空洞眼窝深处的、某种能发光的奇异晶石!
此刻,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兵俑军阵,仿佛被无形的号角唤醒!伴随着密集的咔哒铰链声和低沉的嗡鸣震颤,最前排的戟兵俑整齐划一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青铜脚掌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整个地宫都为之震颤!
咔!咔!咔!
戟兵俑之后,是两排弓弩俑!它们动作僵硬却精准无比地抬起手臂,手中造型奇特的青铜劲弩对准了甬道入口的方向!弩臂上幽光流转,一支支闪烁着金属寒芒的箭矢自动上弦,弩槽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紧声!
更后方,是持剑俑、持铍俑、战车俑…整个军阵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正在有条不紊地启动、锁定!一股冰冷、肃杀、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军阵煞气,如同实质的潮水,朝着甬道中的柳致汹涌扑来!
目标,锁定!
柳致的心沉到了冰点!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无数双幽绿“眼睛”中射出的、毫无感情的冰冷视线,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在他身上!他被发现了!这沉睡的青铜军阵,将他这个闯入者视为必须清除的入侵者!
逃?甬道狭窄,退路漫长,拖着这条沉重的石臂,根本不可能快过弩箭!战?以他现在的残躯,面对这数以千计、刀枪不入的青铜杀戮机器,无异于螳臂当车!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柳致右手中紧攥的青铜匣,仿佛感受到了前方军阵散发出的、同源的古老气息和滔天煞气,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震颤!匣体表面那些黯淡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如同熔岩般流淌!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仿佛凌驾于一切的蛮荒意志,如同苏醒的帝王,轰然从匣内爆发出来!
这股意志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压万物的恐怖威压!它并非针对柳致,而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前方那森严启动的青铜军阵!
轰——!
整个地下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原本整齐划一、煞气冲天的青铜军阵,在这股源自“地窍之钥”的帝王意志冲击下,竟猛地一滞!
前排戟兵俑抬起的脚掌悬在半空!
弓弩俑上弦的弩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箭矢在弩槽中剧烈跳动!
所有兵俑眼窝中幽绿的晶石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的某种控制核心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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