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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响在心脏上的战鼓,踏碎了奉天殿内死水般的沉寂。
殿门处,那高大、挺拔、却带着浓重硝烟与血腥气息的身影,终于出现。
靖渊王萧绝,一步步踏入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此刻却弥漫着恐慌与猜忌的殿堂。他并未身着朝服,依旧是那身残破染血的玄色王袍,肩甲崩裂,衣襟被暗红的血渍浸透,干涸成一片片刺目的深褐。龙渊剑并未归鞘,被他随意地握在垂下的右手中,剑尖斜指地面,玄色的剑身黯淡无光,那条曾活灵活现的血色龙纹也蛰伏不见,只余下剑脊上几道新添的、如同闪电般的细微裂痕,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跨越千里的惊天碰撞。剑刃上,尚未完全凝固的、来自北狄祭坛爆炸的污血,正沿着冰冷的锋刃,缓缓滴落。
嗒…嗒…
粘稠的血珠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如同宣告死亡的倒计时。
他并非孤身一人。身后,两名同样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玄甲亲卫,用临时拆卸的门板抬着一个人。那人被厚厚的毡毯覆盖,只露出小半张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侧脸和几缕散乱的灰白发丝——正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张衍!再后面,影七如同最忠诚的影子,脸色同样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他手中,紧紧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盒内衬着明黄的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乌黑、散发着冰冷光泽的玉简——那枚来自北狄大萨满兀鹫的黑玉传讯简!
萧绝的到来,没有山呼海啸的威仪,没有煊赫夺目的光芒。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硝烟味,以及一股源自尸山血海、焚天灭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殿内所有官员,无论立场如何,在这一刻都感到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们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看着他手中滴血的龙渊,看着他身后门板上生死不知的张衍,看着他身上每一处破损、每一片血污…这些,都是无声的证词,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更能说明西苑曾发生过何等惨烈、何等恐怖的事情!
王崇党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萧绝的脚步并未在丹陛前停留,他径直穿过鸦雀无声、自动分开如潮水般退让的官员队列,走向那空悬的九龙御座。他没有登上御座,而是在御座前方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转身,面向殿内噤若寒蝉的群臣。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一张张惊惧、惶恐、不安、心虚的脸庞。最终,那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在吏部侍郎刘文远和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孙继宗身上!
被那目光锁定的瞬间,刘文远和孙继宗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避,但双腿如同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华丽的官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整个奉天殿,落针可闻。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那是极度恐惧下的本能反应。
萧绝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大战后的疲惫与沙哑,却如同冰冷的铁块,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得可怕:
“王崇,死了。”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宣判,彻底碾碎了王崇党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死于引魂金的反噬,死于他勾结的北狄邪术之下,死于他妄图引动星煞、毁灭宫阙、谋害皇族血脉的恶毒阴谋之中!死得…尸骨无存!”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崇党羽的心头!刘文远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孙继宗更是面无人色,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你们刚才,不是要证据吗?”萧绝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抬手,指向影七手中的锦盒!
“此物!”萧绝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乃北狄大萨满兀鹫,亲赐王崇之黑玉传讯简!其上烙印北狄至高献祭图腾‘噬魂’!此乃王崇通敌叛国,与北狄最高层密谋之铁证!本王亲手自王崇灰烬中所得,由张天师保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锦盒中那枚乌黑的玉简上!即便已被萧绝以霸道煞气炼化,驱散了邪气图腾,但那玉简本身的材质与残留的一丝阴冷气息,以及其上那刚刚被抹去的图腾位置留下的细微凹痕,都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的邪恶归属!这种东西,绝非王崇所能伪造!更非寻常渠道可得!
“轰——!”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许多原本对王崇之死抱有疑虑的中立官员,此刻看向刘文远、孙继宗等人的眼神,已然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不…不可能…是…是伪造…”孙继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失声尖叫,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伪造?”萧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中蕴含的杀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那本王就再给你一份证据!”
他猛地侧身,指向身后门板上昏迷的张衍!
“张天师!”萧绝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乃钦天监监正!通晓阴阳,执掌天象!亦是王崇阴谋之全程见证者!若非张天师识破王崇阴谋,及时示警,本王与昭阳公主,早已命丧西苑!若非张天师以毕生修为,强行压制引魂金爆发,为龙涎香阵争取一线生机,此刻这奉天殿,早已化为焦土!尔等,早已是北狄祭坛上的枯骨!”
他目光如刀,再次扫过刘文远、孙继宗:“尔等口中的‘忠良’王崇,为达目的,不惜以邪术暗算同僚!张天师识海重创,道基崩毁,便是拜王崇所赐!若非本王及时护持,早已魂飞魄散!此等行径,够不够证据?!”
萧绝每说一句,刘文远和孙继宗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当听到张衍是被王崇暗算重伤,且是唯一活着的、通晓全部阴谋的证人时,两人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死无对证可以狡辩,但一个活着的、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钦天监监正作为证人…这比任何物证都更具毁灭性!
“张天师昏迷前,留有口供!”影七适时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同宣读判决书,“口供已由内侍省秉笔太监赵全记录在案!其上详述王崇如何勾结北狄,如何获取引魂金,如何布置星煞锁宫大阵,如何构陷靖渊王殿下,如何意图谋害昭阳公主,如何引动星煞毁灭宫阙龙脉!桩桩件件,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赵全面无表情地自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高高举起!绢帛上墨迹未干,还盖着钦天监监正的印鉴!虽然张衍无法亲自画押,但这印鉴和他此刻的惨状,比任何签名都更具说服力!
“噗通!”吏部侍郎刘文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瘫跪在地!他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意识的、绝望的嗬嗬声。
“王崇!你这逆贼!你害苦我等!!”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孙继宗如同疯魔般,猛地指向空气,发出凄厉绝望的嘶吼!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他们这些依附于王崇的党羽,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随着刘、孙二人的崩溃,殿内其他王崇的核心党羽,如户部右侍郎钱益、兵部职方司郎中吴明等人,也纷纷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或瑟瑟发抖,或痛哭流涕,丑态百出。他们苦心经营、赖以生存的参天大树,在萧绝带来的铁证风暴面前,轰然倒塌!树倒猢狲散,大势已去!
然而,并非所有党羽都甘心认命。
“污蔑!这是污蔑!”一声尖锐的嘶吼突然从角落响起!只见一名身着五品御史官袍、面容阴鸷的中年官员猛地跳了出来,正是王崇安插在都察院的心腹,御史陈平!他双目赤红,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指着萧绝和赵全手中的绢帛,歇斯底里地咆哮:“张衍早已重伤昏迷!焉能留下口供?分明是尔等伪造!那黑玉简也是尔等栽赃!靖渊王!你擅杀首辅,封锁宫禁,召集百官,持剑上殿,威逼公卿!你…你这是要谋朝篡位!你要做那董卓曹操!”
陈平的嘶吼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尖锐刺耳,却带着一种扭曲的、试图点燃最后反抗火苗的疯狂!他妄图将水搅浑,将萧绝塑造成野心勃勃的篡位者,以此煽动不明真相或被王崇蒙蔽的官员,甚至是将宗室勋贵也拉下水!
他这一吼,果然让殿内一些原本惊疑不定的官员,目光闪烁起来。毅亲王萧承宗的眉头也深深皱起,看向萧绝的目光中带着审视。陈平的话虽然疯狂,但萧绝此刻的姿态、龙渊剑上的血、封锁宫禁的举动…确实极易授人以柄!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危险!肃杀之气再次弥漫!
面对陈平这近乎疯狂的指控和殿内微妙的气氛变化,萧绝脸上的冰冷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有丝毫游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平,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只在脚边狂吠的蝼蚁,充满了无情的漠视与一丝…嘲弄。
就在陈平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欲再煽风点火之际——
“谋朝篡位?”萧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陈平的嘶吼和殿内所有的窃窃私语。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本王若要这位置,”萧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龙渊剑,剑尖随意地指向那高高在上的九龙御座,动作随意得如同指点一件寻常器物,“十年前,它就该是本王的。”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那些目光闪烁的宗室勋贵,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本王若真有异心,北境三十万铁骑,早已陈兵胤水!何须在此,与尔等宵小多费唇舌?何须以重伤之躯,力抗星煞,护这宫阙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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