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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马蹄声如滚雷般逼近,敲碎了暴雨营造的死亡寂静,更敲打在沈云昭紧绷如弦的神经上。她紧握青锋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内伤与透支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眸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洞口模糊的雨幕。父亲沈从山在解药作用下暂时脱离死境,气息虽微弱却平稳,此刻昏迷在侧,成为她无法舍弃的重负,也让她无法放手一搏。
是萧绝的人?还是…新的追杀者?
就在马蹄声即将冲至洞口的前一瞬!
“唏律律——!”
几声战马痛苦的嘶鸣与人体坠地的闷响骤然撕裂雨幕!紧接着,是短促而激烈的兵刃撞击声、闷哼声,以及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崩响!那声音沈云昭认得,是夜枭卫的无声毒弩!
洞外的搏杀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暴雨冲刷地面的哗哗声,以及几匹受伤战马不安的喷鼻声。
沈云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握剑的手心渗出冷汗。洞口的藤蔓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猛地拨开!
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堵在了洞口。玄色劲装紧贴身躯,勾勒出精悍的线条,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滴落,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寒冰的眸子。他手中反握着一柄仍在滴血的短匕,气息沉稳,如同从雨幕中走出的幽灵。
寒鸦!
沈云昭紧绷的身体并未放松,眼中冰焰反而更盛,剑尖微抬,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质问:“萧绝呢?”她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寒鸦的目光越过沈云昭,在她身后昏迷的沈从山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回她苍白的脸上,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主人命属下护送沈将军与沈小姐回京。此地不宜久留,追兵随时会至。”他侧身让开通道,洞外泥泞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五六具黑衣尸体,皆是一击毙命,伤口细微却致命。
护送?回京?
沈云昭心中冷笑。这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押送!萧绝要确保她和他重伤的父亲,带着那个惊天秘密,回到他的掌控之下!那瓶救命的解药,此刻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枷锁。
她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父亲,又看了看洞外弥漫的杀机与未知的陷阱。别无选择。至少,寒鸦的出现,暂时扫清了眼前的障碍,提供了离开这绝地的可能。
“带路。”沈云昭的声音冰冷,收剑归鞘,动作间牵扯内伤,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再看寒鸦,转身,用尽力气小心地将沈从山重新背起,用撕下的布条牢牢固定。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背负山岳。
寒鸦沉默地在前引路,身形如同鬼魅,融入雨幕。洞外,数名同样玄衣蒙面的夜枭卫如同影子般无声出现,迅速清理现场痕迹,并将几匹缴获的、未被射杀的战马牵了过来。其中一匹较为温顺的母马被牵到沈云昭面前。
“请沈小姐上马。”寒鸦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沈云昭没有拒绝,此刻保存体力至关重要。在两名夜枭卫的协助下,她艰难地将昏迷的沈从山安置在马背上,自己则强撑着翻身上马,坐在父亲身后,用双臂紧紧护住他,防止颠簸。玄鳞甲冰冷地硌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疲惫不堪的脸庞。
夜枭卫如同沉默的护卫,将两人两马护在中间。寒鸦翻身上了另一匹战马,简短地打了个手势。
“走!”
一行人如同黑色的利箭,刺破重重雨幕,向着落鹰峡外、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碎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沈云昭伏在马背上,紧紧护着父亲,感受着身下战马的颠簸与身后夜枭卫沉默的跟随。暴雨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她心中翻腾的怒火、疑虑与那刚刚揭开的、血淋淋的隐秘带来的彻骨寒意。萧绝…宫中贵人…母亲之死…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无数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神。
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夜枭卫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果然,在即将冲出落鹰峡的狭窄出口时,两侧山崖上再次射来冷箭!然而,夜枭卫的反应更快!
“咻咻咻——!”
数支乌黑的弩矢如同死神的低语,精准地没入黑暗,换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坠崖的闷响。伏击者甚至来不及发动第二波攻击,便被这无声的死亡彻底扼杀。寒鸦自始至终,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只是策马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沈云昭冷眼看着这一切。萧绝麾下这支“夜枭”的力量,比她想象的更为恐怖,也让她心中的忌惮更深。他拥有如此力量,却一直隐在暗处,所图必然极大。
接下来的路途,在夜枭卫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护卫下,竟出乎意料地顺利。雨势在黎明前渐渐变小,最终停歇。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刺破铅灰色的云层,照亮前方那座沐浴在雨后湿冷雾气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巍峨城池时,沈云昭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京城,终于到了。
然而,城门口的气氛却异常凝重。守城士兵比平日多了数倍,盔甲鲜明,刀枪出鞘,盘查极其严苛。城楼上,隐约可见更多披甲执锐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寒鸦亮出一面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雕刻着奇异枭鸟图腾的令牌。守门的校尉一见令牌,脸色骤变,慌忙躬身行礼,甚至不敢多问一句,立刻挥手放行,连带着沈云昭和她马背上昏迷的沈从山都未敢盘查。
令牌所过之处,畅通无阻。这无声的威慑力,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彰显萧绝如今在京城、至少在皇帝心腹掌控的某些力量中,那深不可测的地位。
马蹄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穿过尚在沉睡、弥漫着雨后清新与淡淡血腥气息的街巷。沈云昭无心去看熟悉的街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背靠着她、呼吸微弱却平稳的父亲身上。夜枭卫并未将他们送回沈府,而是径直引向城西一处并不起眼、却守卫森严的僻静宅院。
“此处安全,主人已安排御医。”寒鸦在院门前停下,言简意赅。
沈云昭没有多问。眼下,父亲的伤势高于一切。宅院门无声打开,几名穿着宫中服饰、神情严肃的御医早已在庭院中等候。在夜枭卫的协助下,沈从山被小心翼翼地抬入内室。沈云昭想跟进去,却被寒鸦抬手拦住。
“沈小姐,主人有请。”他的目光落在沈云昭同样狼狈不堪、内伤沉重、肩头还在渗血的身上,“请先处理伤势,换过衣物。陛下…在等。”
陛下在等!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醒了沈云昭被疲惫和伤痛麻痹的神经。她猛地抬头,对上寒鸦那双毫无情绪的冰冷眸子。是了,鬼哭涧伏击,沈从山重伤,布防图风波,还有她这个本该在云隐山“养病”的沈家嫡女突然现身边疆险地,力挽狂澜…这一桩桩一件件,必然已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皇帝要见她,既是安抚功臣,更是…审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玄鳞甲上刀痕累累,布满泥泞和干涸的血迹;里衣被雨水、血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粘腻;肩头的箭伤虽然不深,但未经处理,火辣辣地疼;内腑的伤势更是如同无数钢针攒刺。这副模样,如何面圣?
一名沉默的侍女捧着干净衣物和伤药上前,垂首侍立。
沈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的万般思绪。她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门扉,转身,跟着侍女走向另一侧厢房。
冰冷的水擦过肌肤,带走泥污和血痂,也带来刺骨的寒意。侍女的动作很轻,也很专业,迅速帮她处理了肩头的外伤,敷上清凉的药膏,再用干净的细布包扎好。内里的伤只能暂时压下。她换上侍女准备好的素色锦缎宫装,略显宽大,却也掩去了玄鳞甲下的累累伤痕。湿透的长发被简单挽起,用一支素银簪固定。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毫无血色,眼下的青黑浓重,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冰焰,锐利得惊人。
当她重新走出厢房时,寒鸦已在院中等候。一辆不起眼的黑漆马车停在门前。
“沈小姐,请。”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沈云昭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她闭着眼,强迫自己调息,试图平复内腑的翻涌。脑海中,父亲在鬼哭涧濒死时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清晰——“你母亲之死,与宫中有关!”“宫里的贵人…为了…一件东西…”
宫中贵人…皇帝?皇后?还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亦或是…太子萧玦?
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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