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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骤雨初歇:糖葫芦与骤起的风【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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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妈……” 我张着嘴,巨大的恐惧和慌乱让我语无伦次,“医院……急诊……晕倒了……我得……我得马上走!” 我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决堤,转身就要往外冲。

“等等!” 岳云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不大,但很稳。“哪个医院?我送你去!”

“市……市一院……” 我哽咽着。

“走!”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后台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对着里面喊:“张云雷!车钥匙给我!急事!”

张云雷闻声抬头,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和岳云鹏凝重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什么,一句话没问,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抛了过来:“开我车!门口没车位!”

岳云鹏稳稳接住钥匙,拉着跌跌撞撞的我,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后台,穿过嘈杂的走廊,奔向停车场。

岳云鹏开车的风格和他说话一样,带着一股子横冲直撞的狠劲儿。张云雷那辆黑色的suv被他开得像头咆哮的野兽,在午后略显拥堵的车流里左突右冲,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一片不满的鸣笛和司机的怒视。他紧抿着嘴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帽檐下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却丝毫感觉不到。脑子里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母亲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急救室冰冷的灯光……各种可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眼泪不停地流,模糊了车窗外的街景。

“别嚎了!” 岳云鹏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粗暴,带着点被哭声搅扰的烦躁,“哭有什么用!省点力气!人还没见着呢!”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哭声噎在喉咙里,变成压抑的抽噎。他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车子猛地加速,又险险地超过一辆慢行的公交。

“地址!具体位置!” 他语气生硬地命令。

“急……急诊抢救室3号……” 我抽噎着回答。

他没再说话,只是脚下油门踩得更深。车子像离弦的箭,朝着市一院的方向狂奔。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拉成模糊的色块。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一路风驰电掣,闯了不知几个红灯。车子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猛地刹停在市一院急诊大楼门口。岳云鹏解开安全带,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下车!”

我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一把拽开车门,半拖半扶地把我拉下车,然后锁了车,抓着我胳膊就往急诊大厅里冲。

急诊大厅永远是人满为患,充斥着消毒水、药味和痛苦的呻吟、焦急的呼喊。空气浑浊而压抑。岳云鹏戴着帽子和口罩,拉着我在人群里穿梭,他那不算高大的身影此刻却像一堵移动的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在拥挤的人流里挤开一条路。

“抢救室在哪边?” 他大声问一个路过的护士。

护士被他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指了个方向:“往里走!左拐!”

他拉着我,朝着护士指的方向,几乎是跑了起来。我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终于看到了“抢救室”的指示牌。门口的长椅上坐着几个愁容满面的家属。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边上、穿着超市工作服、一脸焦急的超市经理王姐——电话里那个陌生的声音。

“王姐!我妈呢?” 我挣脱岳云鹏的手,扑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晓晓!你可来了!” 王姐看到我,立刻站起来,拉住我的手,“刘阿姨在里面!医生刚出来过,说初步检查是低血糖加上情绪激动引起的晕厥,血压有点高,现在在输液观察,暂时没大碍了!别急别急!” 王姐拍着我的手背,连声安慰。

低血糖?情绪激动?

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胸腔,但紧接着又被巨大的疑惑和一丝后怕攫住。情绪激动?怎么会情绪激动?

“谢谢您王姐!太谢谢您了!” 我紧紧抓着王姐的手,语无伦次地感谢。

“没事没事!应该的!” 王姐说着,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那个裹得严实、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警惕小眼睛的男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这位是……” 王姐迟疑地问。

“他……”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介绍。

岳云鹏却上前一步,对着王姐微微颔首,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刻意的平稳和礼貌:“您好。我是林晓的同事。谢谢您及时送阿姨过来。”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得体?

“哦哦!同事啊!你好你好!” 王姐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八卦的兴奋,“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刘阿姨当时在收银台排队,跟旁边一个顾客……好像有点争执,情绪挺激动的,说着说着就脸色发白,然后……就倒下去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争执?跟顾客争执?

我愣住了。母亲性格温和,很少与人红脸,怎么会……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床上躺着的,正是我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的母亲,手臂上扎着输液针。

“妈!” 我立刻扑到床边,眼泪又涌了上来。

母亲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晓晓……你来了……妈没事……就是有点晕……”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后,当看到那个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岳云鹏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一丝愤怒,还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岳云鹏也看到了母亲的目光。他站在那里,没说话,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也读懂了那目光中的含义。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家属来一下,医生交代点注意事项。” 护士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哦,好!” 我连忙应道,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母亲,“妈,您先休息,我马上回来。”

母亲没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她的情绪并不平静。

我跟着护士走向医生办公室,走出几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岳云鹏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他微微低着头,帽檐的阴影彻底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似乎握成了拳。他的身影在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像一座沉默的礁石。而母亲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侧脸绷紧,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

一场由超市争执引发的晕厥,一次匆忙混乱的急诊室奔袭。糖葫芦带来的那一点点虚幻的甜,被这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彻底打散。而横亘在我和他之间,那原本模糊不清的、关于年龄、职业、甚至未来可能性的巨大鸿沟,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暴露在急诊室刺眼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