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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姑娘,别怕。”王九龙弯腰,动作利落地帮我收拾散落的海报,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后台地滑是常事,我们角儿就是心疼他那大褂,那是他师父给的料子做的,穿惯了,上台跟长身上似的,换个新的得别扭半天。不是冲你。”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海报叠拢,递还给我,“拿好,先去给其他人送吧。九龄队长这边,待会儿缓过劲儿来再说。”
我接过海报,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低着头,声如蚊蚋:“谢谢您,王老师。”
“甭客气,叫我九龙就行。”王九龙摆摆手,笑容爽朗,“赶紧去忙吧。”
我如蒙大赦,抱着重新整理好的海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张九龄的单间门口。身后,还能听到张九龄换衣服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他压抑着烦躁对王九龙说的一句:“……这料子不对!穿着不得劲儿!”
走廊里,其他师兄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各种意味。秦霄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他那把刚找到的洒金扇子,一边摇一边冲我挤眉弄眼,拖着长腔:“嚯——!姑娘,够生猛啊!开场就给我们九龄队长来了个‘手撕鬼子’?精彩!真精彩!”他身旁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褂、气质斯文、戴着细框眼镜的演员(后来我知道是周九良)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了句什么,秦霄贤这才收敛了些夸张的表情,但嘴角那抹看热闹的笑意依旧没收回去。
我脸上烧得更厉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抱着海报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接下来送海报的过程,我像个惊弓之鸟。敲开其他演员休息室的门时,声音都在发颤。好在其他角儿们大多态度平和,甚至有些如孟鹤堂、周九良等,看我紧张还温和地安慰两句“别急,慢慢来”。但张九龄那句冰冷的“后台不是追星的地方”和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让我每一次递上海报时,指尖都是冰凉的。
好不容易送完所有海报,回到宣传组那间堆满物料、略显凌乱的小办公室,我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脱力。陈姐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抬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送完了?九龄队长签字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糟糕!光顾着逃离现场,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张九龄那份海报,他不仅没签字,还被踩得乱七八糟……
“陈、陈姐,”我硬着头皮,声音发虚,“张老师那边……出了点意外……海报……还没签。”
“意外?”陈姐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手里的鼠标重重一放,“什么意外?海报怎么了?”
我嗫嚅着,把刚才发生的“惨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得越低。办公室里其他两个同事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惊讶地看着我。
“你……”陈姐听完,气得用手指点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苏晚啊苏晚!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后台规矩大!小心谨慎!你倒好,第一天就给我捅这么大篓子!撕了张九龄的大褂?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知道他那件大褂多金贵吗?那是他师父给的!他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是故意的?这话你跟张九龄说去!”陈姐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补救!海报肯定废了,得重新印!但重新印之前,你得去给我把张九龄那份海报的签字拿到手!这是流程!不然耽误了明天场馆的布置,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她看了看表,语气急促,“他开场快完了,返场也就几分钟,你赶紧去侧幕条那儿等着!等他一下台,第一时间道歉,解释清楚,然后请他补签!态度给我放低点!听见没?”
“听见了……”我几乎要哭出来,但也知道这祸是自己闯的,必须去面对。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我再次走向通往舞台的通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远远地,已经能听到前面舞台方向传来的巨大声浪。观众的笑声、掌声、叫好声如同海啸般一波波涌来,间或夹杂着张九龄那极具辨识度的、清亮又带着点少年气的嗓音,节奏明快,包袱抖得又脆又响。他在台上游刃有余,光芒万丈,与后台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躲在厚重的侧幕条后面,那深红色的绒布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从这里,我能清晰地看到舞台的一部分。聚光灯下,张九龄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大褂,与捧哏的王九龙配合默契。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眼神灵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和掌控力。一个现挂包袱甩出来,全场瞬间炸开锅般的笑声。他微微侧身,朝王九龙递了个眼神,那份默契浑然天成。
台上的他,是那样耀眼、鲜活,充满了魅力。可一想到等下要面对后台的他,我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宣告着返场结束。演员们开始有序退场。张九龄走在最前面,脸上的笑容在转身进入侧幕条阴影的瞬间,就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迅速敛去,只剩下表演后惯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
我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攥着那份被我重新整理好、但边缘依旧皱巴巴、还沾着一点点不明显污渍的海报,一步跨了出去,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张老师!”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细发颤。
张九龄脚步一顿,看清是我,眉头立刻蹙起,眼神瞬间又恢复了后台初遇时的冰冷和不耐烦,甚至更添了几分被打扰的烦躁。“有事?”语气硬邦邦,带着毫不掩饰的拒人千里。
后台人来人往,退场的演员、准备上场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这里。空气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对…对不起!张老师!”我深深鞠了一躬,头埋得很低,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刚才…刚才真的是意外!地太滑了,我没站稳!撕坏了您的大褂,还弄脏弄皱了海报,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请您原谅!”
我把那份饱经磨难的海报双手捧到他面前,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张九龄没有立刻接。他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份海报上,眉头拧得更紧,像是在评估一件残次品的价值。周围短暂的安静,让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我能感觉到那些围观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背上。
终于,他极其冷淡地开了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意外?意外就可以弄坏别人的东西?后台这么多工作人员,别人怎么不出意外?”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海报边缘的褶皱和污渍,带着明显的嫌弃,“这海报还能用?你宣传组就是这么工作的?”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