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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死之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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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孩子般的不解和茫然,“熵增……能量守恒……物质结构……一切都失效了……它……它在嘲笑我们……嘲笑我们的所有认知……”

他的眼神从茫然逐渐转向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

“数据!都是这些该死的数据在撒谎!是你们!是你们这些机器!是你们这些冰冷的程序!在愚弄我!”他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双手如同铁爪,猛地抓住悬浮在面前的一个数据光屏!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伴随着虚拟屏幕被强行撕裂、扭曲、爆出无数乱码的影像!破碎的光影映照着他狰狞变形的脸。他还不满足,转身扑向旁边堆放着厚厚研究资料和打印图谱的物理台,双臂猛地一扫!

“哗啦啦——!”

纸张如雪片般疯狂飞起!写满复杂公式的稿纸,打印着玉佩高清扫描图的铜版纸,记录着前期观测数据的记录本……所有凝聚着他心血、代表着人类理性探索成果的纸张,被他狂暴地扫落在地!白色的纸页在空中无助地翻飞、飘散,像一场为这诡异崩解举行的、绝望的葬礼。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幻觉!!”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脚狠狠踹在坚固的合金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实验室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纸张飘落的簌簌声,以及那依旧在无情“噼啪”作响的玉佩崩裂声。

沈默站在一旁,浑身冰冷,如同置身于一场最荒诞、最恐怖的噩梦中。他看着这位科学巨擘在瞬间崩溃、疯狂,比看到玉佩变异本身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寒意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观察室里那场无声的死亡仪式走向终点。

玉佩表面的灰白色泽已彻底取代了曾经的墨黑,那是一种毫无生命力的、尘埃般的死灰。蛛网般的裂痕布满了每一寸表面,密密麻麻,如同被亿万次敲打过。玉佩的形状似乎都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处出现了细微的模糊和融化感。

就在陈博士一脚踹在控制台上发出巨响的瞬间——

“啪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清晰地穿透了厚厚的铅化玻璃,传入了沈默和陈博士的耳中!

观察室内,那枚悬浮的玉佩,在激光束的托举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崩碎了!

不是爆炸,不是裂成几块。而是如同一个内部早已被蛀空的琉璃盏,在外力轻触下,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灰白色的……粉末!

墨色,那曾经深邃如夜、带着无尽诡异力量的墨色,在崩碎的那一刻,如同被风吹散的最后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团缓缓弥散的、毫无光泽的灰白尘埃,在激光束的照射下,如同死寂宇宙中漂浮的冰冷星尘。

时间仿佛彻底停滞了。

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陈博士的疯狂咆哮也戛然而止。他维持着踹台的姿势,僵在原地,充血的眼睛空洞地瞪着观察室中央那团正在缓慢沉降的灰白尘埃。脸上所有的表情——愤怒、疯狂、痛苦、困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茫然的空白。仿佛灵魂也在玉佩崩碎的那一刻,被抽离了身体。

整个“玄武”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还在徒劳地发出低沉的呜咽。

沈默的心脏,在玉佩彻底化为齑粉的刹那,似乎也跟着停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失落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枚玉佩,曾是他噩梦的源头,是缠绕他生命的诅咒,是他恐惧与憎恶的具象。可当它真的在眼前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时,一种更深的、无法填补的空洞感攫住了他。仿佛支撑他世界运转的某个隐秘的轴心,也随之轰然断裂。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衣物,紧紧按住了胸口。那里,贴身存放着的那一小块冰冷的玉髓残片(第三章的遗留),此刻竟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灼热感!像一粒烧红的余烬,隔着皮肤烫了他一下!

这异样的感觉瞬间刺穿了沈默的麻木。他猛地转头,视线越过崩溃的陈博士,死死盯住观察室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应急取样的细小通道口。

在那里,一小撮极其微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灰白色粉末,正静静地散落在通道口边缘的金属收集槽里。它们是玉佩崩碎时,被真空系统瞬间的负压气流,意外吸入采样通道的残骸。

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沈默。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步一步,僵硬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那个小小的通道口。他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依旧石化在原地的陈博士。

他蹲下身,无视了那些昂贵的、此刻却形同虚设的防护设备。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捻起了收集槽边缘那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粉末的触感异常细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度?并非金属的冰冷,也不是岩石的粗粝,更像某种生物燃烧后残留的灰烬。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粉末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穿过的尖锐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沈默的脑海深处炸响!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经中枢,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穿透力和冰冷感,震得他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狂跳!

更诡异的是,几乎同时,他指腹捻着的那一小撮玉屑,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灼人的高热!那温度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集中,仿佛那不是尘埃,而是刚从炼钢炉里溅出的铁水星子!

“嘶……”沈默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本能地想要甩开。但就在这剧痛和脑中嗡鸣交织的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通过这灼热的粉末和那穿透灵魂的嗡鸣,建立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链接。他“感觉”到了!不是看到,不是听到,而是一种超越感官的“感知”——在那蓬正在观察室中央缓缓沉降的、由玉佩崩碎而成的主尘埃云中,有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活物般的……“点”!它们在灰白的死寂中,以某种无法理解的规律,极其微弱地、顽强地……脉动着!

这感知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指尖的灼热感也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错觉。脑中的嗡鸣声也迅速退去,留下尖锐的余痛。

沈默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沾染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粉末,皮肤微微有些发红,却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刚才那灼热,那嗡鸣,那瞬间的“感知”……是真实的?还是过度紧张下的神经错乱?

“啊……啊……”身后传来陈博士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

沈默霍然回头。

只见陈博士终于从那极度的空白中挣扎出来。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脸上是混合着巨大痛苦和彻底虚脱的表情。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观察室里那团正在真空环境下缓缓弥散的死亡尘埃,又茫然地扫过地上散落一地的、被他亲手撕毁的研究资料。

“我的……毕生……”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泣血般的重量,“……毁了……全毁了……哈……哈哈……”他发出一串比哭还难听的笑声,身体晃了晃,像一棵被彻底蛀空了的老树,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砰!”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博士!”

“快!医疗队!紧急状况!”

沉寂的实验室瞬间被惊醒,刺耳的警报声再次拉响,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起来。研究员们惊慌失措地扑向倒地的陈博士,手忙脚乱地进行急救。

混乱,噪音,红光,奔跑的人影……这一切喧嚣,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沈默的世界之外。他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指停留在离地几厘米的空中,指尖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粉末,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折射出一点妖异的光。

刚才指尖那短暂的、几乎要烧穿皮肉的灼热感,无比真实地烙印在神经末梢上。那穿透灵魂的冰冷嗡鸣,还在耳蜗深处隐隐回响。而尘埃云中那些“点”的脉动感……虽然模糊,却挥之不去。

玉佩化作了尘埃。

博士倒下了。

实验室一片混乱。

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沾染了玉屑的指尖,凑到眼前。那点灰白,死寂,平凡得如同任何一块石头磨成的粉。

可他知道。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冰冷的粉末,在应急灯诡异的红光下,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余温。他慢慢收拢手指,将那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紧紧攥在了掌心。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顺着掌心劳宫穴的位置,极其诡异地向上蔓延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