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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像是用针管直接注进了鼻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某种沉重的钝痛。沈默睁开眼,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白色光斑,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惨白的天花板。一根孤零零的日光灯管,散发着冰冷、毫无温度的光。空气凝滞,带着医院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陈腐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排泄物气味的死寂。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左手传来的感觉陌生而怪异。像是套了一层厚厚的、不属于自己的橡胶手套,麻木迟钝。指尖能感觉到粗糙的布料纹理,但传递到大脑的信号却隔着一层毛玻璃。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点疲惫的例行公事。
沈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护士服的中年女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记录板,正低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些漠然,只是在扫过他盖着薄被的左臂位置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水…”沈默的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
护士没说话,转身从床头柜拿起一个带吸管的塑料杯,递到他嘴边。温凉的水流浸润喉咙,带来一丝活着的实感。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水流滑过食道,却像刀子刮过,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他蜷缩起来,牵扯得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左臂,一阵撕裂般的酸麻从肩胛骨深处蔓延开来。
“慢点。”护士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在他咳嗽时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动作细微,却被沈默捕捉到了。
咳声渐歇,他喘息着重新躺平,目光落在自己盖着薄被的左臂上。被子下的轮廓……似乎比记忆中的右手臂要粗壮一些?形状也有些……不自然?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我的手……”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护士的目光再次扫过他左臂的位置,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眉头微微蹙起:“医生说伤口处理过了,感染控制住了。就是……恢复期会比较长,功能可能会受影响。具体的,等会儿查房医生会跟你说。”
感染?功能受影响?
祠堂里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轰然涌入脑海!张木匠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墨绿色粘稠的脓血、青紫色爬行的尸婴、两点猩红如血的巨大瞳孔、还有那……燃烧的左手!那撕裂一切污秽的青光和金色符文!最后是那枚玉圭碎裂的脆响,以及青铜匣上冰冷的“守玉人,饲器也”……
“呃!”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像是有一把钝斧在劈砍他的太阳穴。沈默猛地闭上眼睛,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
“怎么了?”护士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紧张,又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墙上的呼叫铃上。
“没…没事…”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迫自己深呼吸,压制住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恐怖画面和撕裂般的痛楚。他能感觉到护士的警惕和疏离,这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人窒息。
护士狐疑地看了他几秒,确认他没有更剧烈的反应,才稍稍放松。“你昏迷了三天。除了外伤和感染,还有些脱水和高热症状。现在烧退了,还算稳定。”她快速地在记录板上划了几下,“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病房里只剩下沈默粗重的喘息和日光灯管发出的细微嗡鸣。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掀开盖在左臂上的薄被。
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左臂,让沈默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手臂……还在。但,已经完全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从肩膀到手腕,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医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根手指的末端。纱布的边缘,靠近肩膀和手肘关节的位置,能看到皮肤——但那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健康的、类似死尸般的青灰色!毫无光泽,干瘪松弛,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树皮。几道深紫色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的缝合疤痕,狰狞地盘踞在青灰色的皮肤上,一直延伸进厚厚的纱布里面,隐约勾勒出下方肌肉不正常的肿胀轮廓。
最让他心头狂跳的是自己的左手。
五指摊开,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指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灰白,指关节异常粗大、僵硬,像是生锈的机械零件。手背和手指的皮肤同样泛着那种死气的青灰,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红色疤痕和细小的、如同龟裂瓷器般的纹路。整只手毫无知觉,沉甸甸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肢体,而是一截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朽木。
他试着屈伸手指。只有拇指和食指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幅度小得可怜,并且伴随着骨节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他猛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摸向左手拇指的根部。
触感冰凉、坚硬。
那枚玉扳指,还在。
它静静地套在那里,箍在青灰色的皮肤上,颜色黯淡无光。曾经温润如羊脂、内蕴灵光的白玉,此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灰翳,仿佛被油烟熏了百年。扳指表面变得粗糙,摸上去甚至有些硌手。那些曾经如同活物般游走、蕴含无上威能的玄奥金色符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些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浅淡刻痕,像是劣质工匠的敷衍之作。
它看起来就像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十块钱三件的劣质仿古玉器。廉价,丑陋,死气沉沉。
沈默死死盯着这枚扳指,祠堂里最后的画面再次闪现:深灰色的混沌光芒吞噬手臂,玉圭寸寸碎裂的脆响,青铜匣内“守玉人,饲器也”的冰冷铭文……还有那股冰冷、暴虐、仿佛要撕碎一切的毁灭意志!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抽气,猛地缩回右手,仿佛那扳指是烧红的烙铁。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牵动左臂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守玉人,饲器也……”这几个字如同冰锥,反复凿击着他的意识。饲器?喂养的容器?喂养谁?这枚扳指?还是……祠堂深处那搏动的黑暗心脏?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他包裹。他看着自己青灰色的、几乎废掉的左臂,看着那枚灰扑扑、死气沉沉的扳指,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拼尽一切,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手臂,最终得到了什么?一个破碎的结局,和一个看似沦为废物的“法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才那个护士。医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手里拿着厚厚的病历夹。他径直走到床边,目光在沈默裹着纱布的左臂上停留片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沈默?”医生开口,声音低沉。
沈默艰难地点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姓陈。”陈医生翻开病历夹,“你被送来时情况很糟。左臂大面积撕裂伤,深及肌腱和部分骨骼,伴随严重感染。感染源非常……特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异常坏死和硬化迹象,检测出多种未知的、高侵袭性的厌氧菌和某种……类似生物毒素的残留物。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清创、抗感染,才勉强保住了你的手臂,但神经和肌肉的损伤非常严重,功能恢复……”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宣判都更清晰。
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未知的厌氧菌?生物毒素?是那些尸婴的涎液?还是祠堂里无处不在的邪气污染?
“另外,”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沈默的脸,“你送来时高烧不退,伴有极其剧烈的神经性疼痛和间歇性谵妄。脑部ct显示没有明显器质性病变,但脑电波活动异常活跃且紊乱。你一直在昏迷中喊叫,提到了‘祠堂’、‘尸婴’、‘玉圭’、‘扳指’……还有‘守玉人’?”他的目光扫过沈默左手拇指上那枚毫不起眼的灰玉扳指,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沈默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看到了?他听到了什么?
“我…我做了噩梦…很乱的噩梦…”沈默的声音干涩嘶哑,避开了医生的视线,下意识地将戴着扳指的左手往被子里缩了缩。他不能承认!那些事情太过荒诞离奇,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疯子,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陈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灵魂深处的惊惶。他没有追问,只是合上病历夹:“噩梦也好,别的也罢。你的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巨大冲击,需要长时间静养和康复。左臂的功能训练要尽早开始,但别抱太大期望。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些东西,忘了最好。”
说完,他不再看沈默,转身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响。
沈默僵在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陈医生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的心上。“有些东西,忘了最好?”他知道什么?他猜到了什么?还是……这医院里,或者镇上,已经流传开了关于祠堂的诡异传闻?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只觉得这间病房像一个巨大的、白色的棺材,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几天后,在陈医生“恢复尚可,但需长期复健”的结论和护士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目光中,沈默终于出院了。手续办得异常顺利,甚至没人多问一句他这身伤是怎么来的,仿佛那晚祠堂的冲天邪气和后续的混乱从未发生过。
来接他的,只有村支书老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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