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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不是木头烧焦的味道，也不是电线短路的味道。
是生命力被强行榨干后，灵魂留下的焦臭。
“逆命阁”的最后首领，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试图用禁术吞噬一切的男人，此刻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他身上那些狂暴的气息已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行将就木的死气。
他的皮肤松弛下来，眼窝深陷，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刚才还像一头猛虎，现在，只是一只被抽了筋、扒了皮的野狗。
林青阳站在他面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刚才的对决，看似是他赢了，但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维持“太极逆转法”，将对方狂暴的力量引导、化解，再反弹回去，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软的疲惫。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
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父母的仇，何世雄的恨，这些年纠缠不休的阴谋，根源都在这里。只要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气劲，就能轻易了结这个苟延残喘的生命。
一了百了。
林青阳的眼神冷了下去，手指微微蜷缩，一缕淡金色的气流开始在指尖汇聚、旋转。
地上的男人感受到了那股杀气，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癫狂的解脱。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嘴里漏出嗬嗬的风声。
“来啊……动手啊……你不是赢了吗？怎么，不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挑衅，“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不过是运气好，拿到了《玉匣真本》……没有那本书，你……你什么都不是！”
林青阳指尖的气流，停滞了。
他看着对方那张写满不甘和怨毒的脸，心里那股沸腾的杀意，竟然慢慢平息了下去。
他缓缓地，散去了指尖的气。
“我问你一件事。”林青阳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沙哑。
地上的男人愣住了，他准备好迎接死亡，却没想到等来一句提问。
“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林青阳重复了一遍，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折腾了这么多年，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值得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值得吗？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只是一个对玄学抱有好奇的普通人。后来，他接触到了“逆命阁”，被那种“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妄理念所吸引。他以为，那就是力量，是摆脱凡人宿命的唯一途径。
于是，他开始修炼禁术，不惜代价，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他看着同门一个个因为禁术反噬而暴毙，他不但不怕，反而觉得是他们修为不够。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是能真正逆转乾坤的强者。
他得到了什么？
权力？地位？金钱？
好像都有。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猜忌、恐惧和空虚。他每天都在担心被别人超越，每天都在提防禁术的反噬，每天都在用更极端的方法来维持自己的力量。他活得不像一个人，更像一个被欲望和恐惧驱使的野兽。
直到今天，他所有的依仗，所有的骄傲，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击碎了。
而对方，甚至不屑于杀他。
“你……你懂什么！”他嘶吼着，像是在说服自己，“顺应天命，就是做老天爷的狗！任由他摆布！我辈修士，修的就是一颗逆反之心！”
“你错了。”林青阳摇了摇头。
“我没错！”
“你把‘顺应’，当成了‘屈服’。”林青阳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男人的心上，“水会顺着河道流淌，不是因为它屈服于河岸，而是因为那是阻力最小、最省力的路。水的目标是奔向大海，它不在乎河道是曲是直。”
他顿了顿，看着男人茫然的眼神，继续说道：“大树遇到狂风会弯腰，不是因为它屈服于风，而是因为它要保护自己的根。它的目标是活下去，长得更高，它不在乎一时的低头。”
“水，还是水。树，也还是树。它们没有失去自我，反而因为顺应规律，而变得更强大，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