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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阳回来了。
从海外那座孤寂的古寺归来，他几乎是把自己锁进了明理堂最深处的静室。这里是他的圣域，除了叶清风，无人敢扰。
静室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上，两本古籍并排躺着。
一本，是陪伴他从绝境走向今日的《玉匣真本》。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每一道折痕都浸透了他的血汗与挣扎。它散发着一股熟悉、厚重，如大地般可靠的气息。
另一本，是新得的《太乙金钥》。它的材质非纸非帛，触手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金属般的冰冷。书页边缘锋利，仿佛能割开人的视线。它散发的气息则截然不同——空灵，飘忽，如高悬于夜空的孤星，冷漠地审视着一切。
林青阳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准备同时翻开两本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页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斥力猛然爆发。两本书仿佛成了磁铁的同极，悍然相抗。桌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的茶杯瞬间震裂。
林青阳闷哼一声，只觉得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凶猛地冲进经脉。一股力量如山洪，沉重地往下压，要将他拽入尘世的泥沼；另一股力量如罡风，尖锐地向上扯，要将他的神魂撕离躯壳。
“噗！”
一口鲜血喷出，溅在紫檀木桌面上，触目惊心。
他踉跄后退，脸色煞白，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怎么会这样？
老僧说两书互为表里，本为一体。可现在看来，它们分明是水火不容，生死大敌。
他不信邪。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林青阳再次坐回桌前。这一次，他不再用手，而是催动“阴阳眼”。
视野瞬间变了。
《玉匣真本》周身缭绕着浓郁的、现实的、五彩斑斓的命运光晕，那是人间万物的因果线，是红尘俗世的运行轨迹。每一缕光，都对应着一个事件，一个选择，一个结果。复杂，却有迹可循。
而《太乙金钥》，它的周围却是一片深邃的虚空，没有颜色，没有光线，只有纯粹的、绝对的“无”。但在那片“无”的中央，却有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点，像一颗种子，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那是……心性的原点？意志的萌芽？
当他试图将两种视野融合时，大脑仿佛要被撕裂。
左眼看到的是既定的轨道，右眼看到的却是无限的歧路。
左眼看到的是宏大的世界棋局，右眼看到的却是棋手内心的一念。
“啊——！”
林青阳痛苦地抱住头，眼角渗出两行血泪。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无数矛盾的信息流冲刷着他的神智，让他几欲疯狂。
他猛地闭上眼，切断了“阴阳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
不行。
根本不行。
强行融合，只会让他神魂俱灭。
这两本书，就像两头绝世凶兽，根本无法共存于一个笼子里。
一连三天，林青阳把自己关在静室，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分开读，先读一页《玉匣》，再读一页《金钥》，结果是知识在脑中打架，让他头痛欲裂。用自身气血作为桥梁去沟通，结果是被反噬得更重。
他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不甘。宝山在前，却无法进入，这种感觉比一无所有更折磨人。
“吱呀——”
静室的门被推开，叶清风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林青阳憔悴的模样和桌上的血迹，他眉头紧锁。
“你这是在玩命。”叶清风的声音很沉。
林青阳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沙哑地开口：“我……我找不到门路。”
“门路或许根本不在书上。”叶清风将参汤放到他面前，“你把它们当成了外部的工具，想用意志去强行驾驭。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它们本是一体，那分开它们的力量是什么？又是什么能让它们重新合一？”
林青阳端着参汤，动作一顿，眼神闪烁。
“我家祖上笔记里提过一嘴，”叶清风缓缓道，“‘万法归宗，宗于一心’。任何强大的术法，最终的根源不在于符咒或器物，而在于施术者本身。林青阳，你有没有想过，那座桥梁，不在桌上，而在你心里？”
在你心里。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林青阳脑中的混沌。
是啊。
我一直在研究书，研究它们的内容，它们的能量，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我。
是我在看书，是我在学法，是我在用术。如果我自己都充满了矛盾和冲突，又如何能指望去融合两股本源相悖的力量？
“我明白了。”林青阳放下参汤，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叶清风点点头，没再多说，安静地退了出去，为他关上了门。
林青阳没有再去看那两本书。
他将蒲团放在桌前，正坐于两本书的中间。
闭上眼。
他开始内观。
他观想自己的身体，气血在经脉中奔流，像《玉匣真本》描述的世间龙脉，有起有伏，有吉有凶。他也观想自己的神魂，念头在识海中生灭，如《太乙金钥》暗示的心性之光，时明时暗，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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