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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带着点疑惑、又有点不确定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
“呃…那个…这花…闻着味儿…好像不太对劲啊?”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又是那个抱着破瓦罐、一脸无辜的小乞丐——林小六!
陈管事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他:“林小六!你胡说什么!休得再搅乱局面!” 他现在看这小子就头疼,感觉他就是个灾星。
布衣老者却眼中精光一闪,抬手制止了陈管事,看向小六子,沉声道:“哦?你说味道不对?何处不对?” 他刚才确实也嗅到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三阳花的异样,但太过微弱,无法确定。
那干瘦散修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骂道:“小贼!你懂个屁!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扰乱视听!”
小六子被陈管事一喝,又缩了缩脖子,但布衣老者的询问给了他一点勇气。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回忆着毒手药驼那本《万毒简析》里对各种药材、毒物的描述,以及自己那被折磨出来的、堪称变态的嗅觉记忆。他指着那株“三阳花”,小声道:
“真的三阳花,根须应该是带着一股子干燥的泥土香,混着点太阳晒过的岩石味儿,很干净很暖和的…可这个,” 他又用力嗅了嗅空气,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根的味儿,腥!对!就是腥!像…像泡过死鱼水似的!还有那叶子…”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想把自己闻到的、感受到的差异说出来:“真的三阳花叶子,叶脉摸着应该是温热的,像小火苗在下面轻轻烤着,吸一口气,喉咙里都暖洋洋的…可这个叶子,”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在回忆触感,“看着是红,可叶脉是凉的!死气沉沉的!一点热乎劲儿都没有!假的!这绝对是假的!”
小六子这番话,没有任何专业术语,全凭最原始的五感描述,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和个人感受。听在药王谷弟子和大部分散修耳中,只觉得荒谬可笑——闻味道?摸叶脉?这算什么鉴别方法?
“哈哈哈!” 干瘦散修更是夸张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闻味道?摸叶脉?笑死人了!陈管事,你们药王谷是没人了吗?让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乞丐在这里信口雌黄?他懂什么是三阳花?我看他就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
药王谷弟子们也面露尴尬和不满,觉得小六子是在添乱。
然而,布衣老者的脸色却陡然变了!他猛地再次拿起那株“三阳花”,不再看形态色泽,而是直接凑到根须处,极其仔细地、深深地嗅闻!这一次,他屏弃了所有视觉干扰,全神贯注于嗅觉!
几息之后,老者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抬头,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他又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根须部位的泥土,这一次不是尝,而是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掌心,运起一丝灵力,仔细感应!
“腥气…赤链蛇血浸泡后的残留腥气!混合了‘沉泥’掩盖土味!” 老者失声低呼!他刚才尝那点泥土时,就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粘腻和微腥,但因为量太少,又被泥土本身味道掩盖,无法确认!此刻经小六子点破“腥味”,再结合灵力感应,立刻确认了!
他放下根须,又迅速将手指搭在那赤红色的叶片主脉上,闭目凝神,将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木系灵力缓缓注入叶脉之中!
片刻之后,老者猛地睁开眼,眼中怒火升腾,厉声喝道:“叶脉冰凉!灵力传导滞涩!毫无三阳花应有的‘离火’生机!果然是以‘赤焰草’根茎嫁接‘火绒花’叶片!再用‘温血藤汁’染色伪装!好高明的造假手段!好狠毒的心思!”
老者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大堂每一个人的耳边!
假的!真的是假的!
而且造假手段,竟被那个小乞丐用最“土”的方法——闻味道、摸叶脉——给一语道破了!
“嘶——!”
大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刚才还在嘲笑小六子的散修们,此刻全都目瞪口呆,如同石化!牛二更是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药王谷弟子们,从赵师兄到圆脸弟子,全都一脸呆滞,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充满了见了鬼般的震惊和茫然!这…这怎么可能?连经验丰富的丹师都差点打眼,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管事脸上的阴沉瞬间化为了惊愕,随即是狂喜和深深的后怕!若非这小乞丐点破,今日药王谷不仅被污蔑下毒,还要背上卖假药的黑锅,百年声誉毁于一旦!他看向小六子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这小子,到底是灾星?还是福星?
那干瘦散修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指着小六子,手指都在哆嗦:“不…不可能!你…你胡说!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这…这明明连…”
“连你们药王谷的丹师都差点看不出来,对吗?” 陈管事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如同九幽寒风。他一步踏出,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住那干瘦散修,“说!谁指使你的?为何要污蔑我药王谷?这假药又是从何而来?你和那下毒的灰衣人,是不是一伙的?!”
干瘦散修在陈管事元婴级的威压下,如同被山岳压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他眼神惊恐,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我…我也是受人指使…他…他说只要我闹…闹起来…就给我…给我灵石…假药…假药也是他给的…我…我不知道那灰衣服的是谁啊…饶命!管事大人饶命啊!”
真相,已然大白!
“拿下!” 陈管事一声令下,立刻有护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干瘦散修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大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反转和震撼之中。
陈管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还抱着破瓦罐、似乎也被自己“蒙对了”而有点发懵的小乞丐——林小六。
这一次,他的眼神再无半分审视和怀疑,只剩下浓浓的、如同看稀世珍宝般的惊叹和探究!
“林小六…” 陈管事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你…很好!非常好!今日若非你,我药王谷危矣!”
他顿了顿,看着小六子那身破烂和抱着瓦罐的窘迫样子,又看了看他屁股上沾的灰,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得的、近乎和蔼的笑容:
“屁股…还疼吗?来人,取上好的‘玉髓生肌膏’来!另外,”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今日之事,林小六于我药王谷有大恩!即日起,他便是我药王谷外门药田的临时杂役!管吃管住!工钱…按内门弟子的标准开!”
“啊?” 小六子彻底懵了。屁股的疼似乎都忘了。
前一秒还是嫌犯,下一秒就成了功臣?还…还管吃管住发工钱?
他看着陈管事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又看了看周围药王谷弟子们敬佩,还有一丝丝羡慕嫉妒的眼神,还有散修们竖起的大拇指…
小六子抱着他的宝贝破瓦罐,眨了眨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像…暂时不用逃命了?还有地方躺了?”
嗯…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