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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赤红的胡服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握着骨哨的手指,因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闸口下方水流沉闷的呜咽和远处暗渠入口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终于,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苦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那是一种超越个人仇恨的、更沉重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动作,猛地扯下自己发辫末端束发的一小段坚韧无比的天蚕丝!她发辫微散,几缕乌发垂落颊边,更添几分狂野的凄厉。她将天蚕丝一端死死系在骨哨尾端那点深褐色的血痕刻纹上,另一端则紧紧缠绕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缠绕得那样紧,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天蚕丝深深勒入她小麦色的肌肤,几乎要嵌进肉里!
然后,她蹲下身,抓起一块最大的、沉甸甸的铅块。她不再看白宸,只是死死盯着手中那枚莹白的骨哨,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划过骨哨尾端的血纹刻痕,动作缓慢而轻柔,带着一种诀别的哀恸。指尖的鲜血沾染在温润的骨哨上,与那点深褐的旧痕融为一体。
下一刻,她眼神陡然一厉!沾血的指尖猛地发力,在铅块粗糙的表面,用鲜血飞速刻下几个扭曲而充满戾气的西秦古文字符!那是天狼教的复仇血咒!
“哥…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如受伤孤狼般的嘶吼,猛地将骨哨狠狠按进铅块上刚刚刻好的血咒中心!骨哨尾端系着的天蚕丝依旧紧紧缠绕在她的手腕!
“封铅!”她厉喝!
旁边的工匠立刻将融化的滚烫铅汁浇灌而下!炽热的铅液瞬间包裹住骨哨和那块刻着血咒的铅块!
“嗤——!”
白烟升腾!刺鼻的金属熔炼气味弥漫开来!滚烫的铅汁迅速凝固,将骨哨和血咒死死封存在沉重的铅核之中!只留下那根连接着燕无霜手腕的天蚕丝,从凝固的铅块中延伸出来,绷得笔直!
铅块在冷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降温凝固,最终成为一个表面粗糙、带着熔铸痕迹和暗红血咒印记的沉重铅坨。骨哨,已被永锢其中。
燕无霜手腕猛地一抖,天蚕丝绷紧!她赤红着双眼,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块寄托着她全部血仇与此刻决绝的沉重铅块,狠狠抛入水闸中心最深、最湍急的漩涡之中!
“噗通!”
沉重的铅块带着天蚕丝瞬间没入幽暗的水底!强大的水流冲击力立刻通过绷紧的天蚕丝传来!燕无霜手腕被勒得剧痛,身体被带得一个踉跄!但她死死咬着牙,赤红胡服下的肌肉贲张,硬是凭借蛮力稳住了身形!天蚕丝的另一端深深没入水下,被铅块和水流死死拽住!
紧接着,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呜——呜——”声,竟透过厚重的铅层和湍急的水流,隐隐地从水底深处传了上来!那声音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刮擦耳膜,又像垂死鸟类的最后悲鸣!正是骨哨特有的、能驱散鼠群的高频音波!此刻被铅块禁锢,又被湍急水流反复冲击震荡,声音变得沉闷、断续,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一切的扩散力!
水闸附近浑浊的、泛着暗绿幽光的水面,猛地剧烈翻腾起来!无数微弱的幽绿光点如同受到惊吓般,疯狂地从水底、从石缝中涌出,在水面下乱窜、碰撞、明灭不定!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针在刺穿它们!一些靠近水面的发光蛊虫甚至直接爆开,化作一缕缕极细的暗绿色烟雾,消散在水中!
有效!被禁锢震荡的骨哨之音,正在干扰甚至灭杀水中的蛊虫!
燕无霜半跪在冰冷的石台上,右手腕被天蚕丝死死勒住,鲜血顺着丝线滴落,融入浑浊的渠水。她死死盯着那翻腾的水面,听着水下传来的、属于她骨哨的、被扭曲的悲鸣,锁骨处的狼头刺青随着她粗重的喘息而剧烈起伏,仿佛在无声地咆哮。泪水混杂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这沉入水底的,不只是骨哨,更是她过往仇恨的一部分枷锁。手腕上的剧痛与心中的空茫交织,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也在重塑。
白宸看着燕无霜剧烈起伏的背影,沉默无言。这份代价,太过沉重。
“世子!”叶承云气喘吁吁地从城墙方向奔来,脸上带着惊疑,“公主…公主那边有动静!她…她在烧东西!”
白宸眼神一凛!萧明凰!她必然感应到了水脉中蛊虫被骨哨音波干扰!她想毁灭证据?
“看好这里!”白宸对阿蛮和看守水闸的士兵丢下一句,转身疾步冲向萧明凰的临时居所——一座靠近城西的僻静小院。燕无霜闻言,猛地抹去脸上的血泪,眼中戾气再现,不顾手腕的伤势,强行站起,紧随白宸而去!
小院外已被朱嬷嬷带着几个粗壮厨娘围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奇异甜香和焦糊的气味。朱嬷嬷的围裙上沾满了新鲜的油渍和草木灰,手中还提着一把沾着菜叶的锅铲,脸上带着惊怒:“世子!老奴按您吩咐盯着,刚闻到一股怪香从里面飘出来,接着就看到烟了!想进去,门从里面闩死了!”
白宸一脚踹开院门!
院内景象令人愕然。萧明凰并未焚烧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脚下是一个小小的铜盆,盆里一堆灰烬正冒着最后的青烟。那股奇异的甜香正是来自这灰烬。她依旧裹着那件纯净的雪狐裘,火光映照下,金线暗绣的西秦密文流淌着诡秘的光泽。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小丫鬟云岫站在她身后,双丫髻上的银铃在夜风中轻响,裙摆绣着的毒蛾在光影里仿佛在蠕动。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玉盒,盒盖打开着,里面是几枚指甲盖大小、通体幽绿、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虫卵!此刻,这些虫卵正一明一暗地散发着微光,频率竟与水闸方向传来的、被水流扭曲的骨哨悲鸣隐隐同步!
萧明凰抬起染着嫣红丹蔻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动作优雅而从容。她看着冲进来的白宸和燕无霜,朱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的弧度。
“世子来得正好。”她的声音柔媚依旧,却带着冰棱般的寒意,“妾身刚送走几只不听话的小东西。看来…世子也替妾身,处理了一件…旧物?”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燕无霜鲜血淋漓、依旧被天蚕丝缠绕的手腕,以及手腕延伸向城西水闸方向的、那根绷得笔直的丝线。
骨哨的悲鸣,幽光虫卵的脉动,萧明凰冰冷的笑容…一切线索骤然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沉入水底的骨哨,杀灭的蛊虫…或许正是她故意抛出的弃子!而真正的杀招,那本《皮影秘卷》所指向的、钟离所恐惧的,正随着骨哨的沉没,被那诡异的血咒铅块,悄然带入了孤城水脉的最深处!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非人的惨嚎猛地从柴房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和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
是钟离!他一直看守着那藏有三百只老鼠的柴房!
白宸和燕无霜脸色剧变,猛地转身冲向柴房!萧明凰唇边的冷笑,在夜色中无声地扩大。
柴房的门板被从内部撞得粉碎!借着惨淡的月光,只见钟离佝偻的身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出来,重重砸在院墙上!他口中喷出鲜血,枯瘦的手死死抓着一本薄册——正是白宸怀中的《皮影秘卷·画骨篇》!此刻,那本皮纸册子正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绿色光芒,与云岫玉盒中的虫卵光芒如出一辙!
柴房内,数百只老鼠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一片密密麻麻、疯狂而猩红的血光!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叫着、互相践踏撕咬着,从破碎的门洞中汹涌而出!而它们奔窜的方向,赫然正是城西水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