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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何济和林青萝耳边炸响!
何济浑身剧震,猛地抬头!
洞开的祠堂门口,晨光将烟尘勾勒得纤毫毕现。何老太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拄着那根沉重的凤头拐杖,伫立在光影交织的门槛处。
她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深青粗布衣裙,头发一丝不苟。晨光从她身后斜斜照入,在她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佝偻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磐石般沉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祠堂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地上横七竖八的山贼尸体、碎裂的门板和供桌、墙上溅射的血迹……
最终,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右手食指上还沾染着未干涸暗红血渍的何济身上。
也落在了何济怀中,那本因为他剧烈喘息而微微敞开衣襟、露出一角的枯黄书册封皮上。
更落在了林青萝右臂那道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正覆盖着新鲜药粉、深可见骨却生机勃勃的巨大创口上。
她的目光在何济染血的指尖和林青萝焕然一新的伤口之间,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晨风吹拂尘埃的微响。
何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她看到了什么?那本《医蛊双生经》?自己指尖的血?还是……林青萝伤口上那邪异“清理”后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虫疗”成功的微弱喜悦。他下意识地想把染血的手指藏到身后,想把怀中书册按得更紧,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
何老太太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何济惊惶失措的脸上。她拄着拐杖,缓缓迈过门槛,踏着满地的碎石和木屑,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脚步声在死寂的祠堂里回荡,如同敲打在何济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距离何济和林青萝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凤头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族老那边,老身替你挡下了。”何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祠堂遭山贼毁坏,非你之过,守祠之责,照旧。”
何济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提得更高!这算是……暂时安全了?但她的目光……
“只是,”何老太太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实质般落在何济脸上,缓缓扫过他染血的指尖,又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那本枯黄书册露出的一角,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少年人,血气方刚,偶得奇书,心生好奇,在所难免。”
何济的呼吸瞬间停滞!她……她果然知道了!她认出了那书?!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何老太太却并未点破,反而微微抬起了握着拐杖的右手。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指向祠堂一角——那里散落着几块被山贼撞门时震落的、沾满灰尘的祖宗牌位碎片。
“这祖祠,供奉的是何家列祖列宗的英灵。”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何济的眼睛。
“守祠,守的不仅是这砖石瓦砾,更是先人的规矩,是血脉的传承,是……一颗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何济的心猛地一跳!她是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滥用那两本邪异的秘卷之力?
何老太太的目光在何济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最终,她缓缓收回目光,拄着拐杖,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那废墟般的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幽幽地飘了回来:
“书,可以读。路,自己选。只是莫要忘了,守祠如守心,心正则路宽。”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影融入门外灿烂却带着几分冰冷的晨光之中,渐渐远去。
祠堂内,再次只剩下何济和林青萝两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死尸。
阳光斜斜照入,将飞舞的尘埃映照得如同金色的微尘。
何济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指尖残留的血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何老太太最后那句“守祠如守心,心正则路宽”,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敬畏之心?心正?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那本露出枯黄一角的《医蛊双生经》。昨夜引动甲虫邪异反噬的恐怖、刚才驱动虫群啃噬腐肉的邪异场景、还有那差点吞噬自己的“燃命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力量……伴随着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风险。何老太太看似轻描淡写的警告,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因为初获力量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林青萝挣扎着坐起身,看着何济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虽然恐怖却生机盎然的伤口,轻声道:“那位老奶奶……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何济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迅速将怀中的书册按紧,藏好染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他看向林青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老太太给了药,也指了路,回春堂在东头。我……送你出去。”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祠堂里山贼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在族老可能派人来“处置”之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的环境,去消化何老太太的警告,去真正思考如何掌控这两本秘卷的力量。
林青萝看着少年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悸和深藏的决然,默默点了点头。
何济搀扶着依旧虚弱的林青萝,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碎石和血迹,朝着那洞开的、洒满阳光却也布满未知的祠堂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迈出祠堂门槛的刹那——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个被何老太太一指灭杀、喉间一点朱砂红的山贼首领彪哥的尸体。
彪哥那只圆睁的独眼,此刻在晨光下,瞳孔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诡异的……灰绿色光点?如同……某种微小虫豸的反光?
何济的心头猛地一凛!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昨夜暗格深处那恐怖的嘶鸣和蠕动感……《医蛊双生经》邪异反噬的猩红虫眼……还有刚才林青萝伤口上疯狂啃噬的莹白蠕虫……
这些山贼……真的只是普通的山贼吗?彪哥临死前那声充满恐惧的“你是……”他想说的是什么?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何济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