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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倚在雕花太师椅上,苍白手指轻叩扶手。透过橱窗,对面面馆的光影如走马灯般流转。
活人看不到他,但将死之人却能看到他。
…
老杨头开始魂不守舍,这日他煮着面汤时,忽然心口一疼,直接栽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自己的婆娘慌乱的叫着他,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
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原来的位置,老杨头起身,嘟囔了一句:“臭婆娘,都不来扶我一把……”
说着,他就像往日那样开始和面,擀面,拉面……
但今日的店里,似乎格外清冷。
心下有些不安,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原本还热闹的铺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越想越郁闷,蹲在门槛就开始抽着烟。
头顶罩上一股阴影,抬头看去,正是那诡异店铺里的老板,这一下,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你……我不认识你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你,你去找谁……”
老板歪了下头,视线移至厨房口,“看清楚,谁是鬼。”
老杨头愣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面缸旁,脸色紫胀,右手还保持着抓挠心口的姿势。
原来,是他死了啊。
等回过神时,那个神秘店铺老板已经不在了。
卖豆腐的王婆子尖利的哭丧声刺进耳膜:“杨家的!你当家的走啦!”
老杨头下意识去扶跌跌撞撞跑来的老伴,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穿过她的身体。
“莫哭伤身”他徒劳地拍着老伴佝偻的背,看着泪水一颗颗砸在自己的脸上。
可是,她听不到了。
此后数日,老杨头的魂体像道褪色的剪影,固执地徘徊在老伴身边。
看她半夜摸索着起来添炭火,佝偻的背脊在墙上投下颤抖的阴影;看她把面汤错加成两勺盐,却浑然不觉地往嘴里送;看她抱着他的旧棉袄蜷在灶台边打盹,口水沾湿了补丁。
“哎哟你这个蠢婆娘!”他急得团团转,透明的双手徒劳地比划,“面粉袋要扎紧口子啊!”可老伴只是茫然地抬头,对着突然晃动的油灯发愣。
最痛的是夜半时分,看她摸索着从床底掏出个陶罐——那是他攒的钱。
老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铜板,突然把整张脸埋进罐口,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老杨头想抱她,魂体却一次次穿过那具颤抖的身躯。
“你看看你”他蹲在床边,透明的手指虚虚描摹老伴脸上的沟壑,“被子都不盖好,着凉了谁给你煎药?”
杂货铺内昏黄的灯光下,老板正低头翻阅着一本泛黄的话本。檐下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缓缓抬眼,透过蒙尘的玻璃窗,看见对面面馆的老杨头正飘在店门外——那半透明的身影紧贴着玻璃,布满皱纹的脸挤得变了形,正使劲往里面张望。
老板合上话本起身。拉开店门,他站在门槛处,与这个执拗的游魂四目相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杨头局促地搓着透明的手掌,褶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阎王爷,您行行好我那老婆子无亲无故的,我实在”话音未落,厚重的玻璃门已在他面前阖上,只剩檐铃在暮色中叮当作响。
“阎王爷!我给您当差!扫地挑水都成!”凄厉的哀求穿透门,“我就是放不下心啊那傻婆娘”
接连数日,这声音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第五个不眠之夜,老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苍白着脸猛地拉开门:
“我不是阎王。”
老杨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忙点头:“嗯嗯,阎王爷,求您行行好吧,你就收下我吧!”
老板:“……”
老杨头透明的身躯跪在石阶上:“您发发慈悲我就想看着老婆子好好吃饭”
杂货铺的阴影里,老板的眸子深得像口古井:“你以为这是恩赐?一旦进来,你再也不是自由身,上次我提醒过你。”
老杨头突然僵住。他转身望向面馆,眼中映出老伴颤抖着捞面的身影。当店门即将再次关闭时,沙哑的声音轻轻传来:“能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檐铃忽然静止,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