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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生辰,四福晋少不得去支应,没有大宴,也是一日人情往来的热闹,她是长媳,总得顶在前头,折腾一日,回来时便坐轿回的,四阿哥见她纵是妆容精致,掩不住行动无力,上手扶她一起往门里走,并说:“你这身子调理两年,怎么总不见好,莫不是太医不得力,不如求额娘荐个好的来。”
四福晋笑笑,正要说话,听到门里急乱的脚步声,夫妻两个都是神情一变,门一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出来,在宫里不敢跑动,那动作飞快,比跑也不差什么,一看就是急事。
四阿哥和四福晋同时脸色一变,都是想到孩子身上,除了孩子,院里实在难有这样的急事了。
四福晋腿先软了,鹧鸪忙扶住她,主仆两个相互借着力,苏培盛已叫住扑通跪下的小太监问:“怎么了这样火烧眉毛?”
小太监正磕头,听了问话忙回:“西偏殿的小阿哥黄昏时候忽然发了热,用药后并没退烧,这会发出高热了,庄嬷嬷叫奴才赶紧请许太医来。”
夫妻俩一个心里一紧,一个心里一松,四福晋一晃神的功夫,四阿哥已甩开手大步往里走。
小阿哥这阵子病势反复,一直不好,他才不大点,这是极不好的兆头。
四阿哥心里稍微有了些准备,可看着健康活泼,很快好起来的元晞和弘昫,又总抱着点侥幸心理,觉着孩子总能好起来。
这会冲进西偏殿,李氏就守在孩子床前,看到他进去,如见了主心骨一般,双眼含泪看过来,“爷!”
这一晚上南薰殿人人都不得安寝,四阿哥是真觉得自己背运了,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小阿哥高烧了一晚上,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将热退下来,最后只能无声叩首,四阿哥大怒,“开春时不说已经见好了吗?”
孩子是先天体弱,京城的寒冬就是一层关卡,按理说,熬到春天,希望就会多些。
李氏眼泪成串地落下,一颗心好像被人抓着揉搓捏扁,她盼了两年才生下这儿子,本以为是和女儿一辈子的指望。
她扑在四阿哥怀里哭,“上巳日到福晋房里磕头,当时大阿哥咳嗽着,我就觉着不好,回来没两日,这孩子就病倒了,前阵子宋氏房里那两个又何尝不是这样?爷,若说孩子福薄,捧在手心上还没照顾好,我自认了,可这样的无妄之灾,这孩子如何能够承受?福晋只眼看到娘娘疼大格格,就没想到自己儿子身子不好,经不住这三月的春风?”
这话诛心,四福晋就在屋里立着,一听这话,登时眼前一黑,顾不上心里煎熬,忙看四阿哥神色,见四阿哥蹙眉,心一下提了起来。
下一瞬,四阿哥却沉着脸止住李氏。
李氏出月子到现在也有半年了,和四阿哥却一直没怎么亲近过,今日四阿哥来了,又都是为着小阿哥着急,又有种同甘共苦的滋味,她与四阿哥是有旧情在的,这两年再怎么样,总比后头的两个张氏好些,天长日久常常念下来,心里还是情分多些。
这会如此默契,不免更为依赖,她满腔的悲愤,才有了宣泄的途径。
不想四阿哥却喝止住她,李氏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心中滔天的怒火烧得灼人,泣声叫:“爷,这是咱们的骨肉啊!”
四阿哥沉着脸起身,寿嬷嬷已忙不迭过来死死捂住李氏的嘴,四福晋松了口气,徐徐蹲身,歉疚地道:“是妾之过。”
四阿哥脸色顿时更冷了。
他捂住李氏的嘴,就为了让这件事和福晋沾不上半点关系,福晋倒好,还出来往自己身上揽了?就是做贤惠好人,也不是这个做法。
竹嬷嬷度着他的面色,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和寿嬷嬷对视一眼,竟有种同病相怜的心酸。
一个三月,南薰殿过得鸡飞狗跳,德妃才高高兴兴过完生辰,就听说四福晋又病倒了,她叹了口气,“这孩子身子也太弱了些,我说不必她来,她又要强不肯。”
梅姑笑道:“娘娘疼惜四福晋,福晋也念着要孝敬您,怎么舍得不来呢?”
德妃叹息着叫梅姑拣两样补品送到南薰殿去给四福晋,结果话没完,又听底下人回了南薰殿小阿哥没了的事。
德妃心登时一跳,梅姑忙给她顺气,又催问:“是哪个小阿哥?话讲明白,吓着主子,拖出去打板子!”
小太监忙道:“是李格格所出的小阿哥,弘晖阿哥和弘昫阿哥都好端端的。”
到底是亲孙子,虽不如福晋生的有分量,也没见过几面,德妃还是沉默一会,梅姑怕她是想起早逝的阿哥、公主们,忙将小太监打发走了,回来煎了安神汤,服侍德妃用过睡下,慰问四福晋的事也暂且延后了。
小孩子的夭折激不起多大风浪,如当日的小格格一般,装裹着送出去了,如风卷残叶,他来了这南薰殿小半年,最终也没能留下什么痕迹,连个名字也没取。
只有李氏抱着小阿哥的襁褓,哭得喘不过气来。
宋满循例去看她时,冷不丁地想起原身,和经历过两次丧女之痛,重生之后甚至不愿意再活下去的懋嫔。
四阿哥沉寂两日,到底从小看着小阿哥弱,见得不多,伤心也是有限,只有怀胎十月又日日照顾的额娘,被困在悲伤与苦楚中,久久走不出来。
她说了两句宽慰李氏的话,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外人的话说得再好,也都是不痛不痒的。
李氏呆呆地坐在炕上,眼珠子直泛冷光。
亲眼看了李氏的状态,宋满回去吩咐佟嬷嬷:“这段日子看顾好元晞和寿远,不叫元晞出去玩了。”
“诶。”佟嬷嬷忙答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