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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面上漂浮的茶叶打着旋,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张居正——这位年轻的翰林修撰正用那双凤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高公稍安勿躁。\"徐阶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此事并非老夫所谋。\"
高拱的浓眉几乎要飞出额头:\"不是您?那仇鸢怎会突然\"
\"是陈恪。\"张居正突然插话,声音清冷如玉磬,\"那个会元,徐阁老的门生。\"
徐阶的指尖在茶盏上轻轻一颤。张居正太敏锐了——这个年轻人总是能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翰林院,张居正如何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可能引发党争的奏折风波。
\"陈恪?\"高拱瞪大眼睛,\"那个写青词的小子?他与仇鸢有何过节?\"
张居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据我所知,陈恪前日被皇上秘密召见,今日仇鸢就被拿下。而陈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阶一眼,\"是徐阁老在会试的门生,还是心学后起之秀。\"
高拱恍然大悟:\"所以严党必定认为\"
\"认为是我指使。\"徐阶长叹一声,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书房内一时寂静。高拱与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朝官场素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传统,入翰林者方为清流,地位超然。
徐阶作为清流领袖,若此时否认与陈恪的关系,不仅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更会失去与严党抗衡的资本。
\"徐公,\"张居正突然正色道,\"仇鸢已倒,接下来抽丝剥茧,就算不能彻底扳倒严党,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高拱立刻附和:\"正是!严嵩那老贼把持朝政多年,如今终于露出破绽\"
徐阶抬手制止了二人的慷慨陈词。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月光将梅枝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如同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手。
\"你们以为我不想除严嵩?\"徐阶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但时机未到。
皇上今日召见陈恪,明日就可能召见严嵩。
我们\"他转身面对二人,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需要后手。\"
张居正眼中精光一闪:\"徐公是说\"
\"陈恪。\"徐阶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既然严党认为他是我的人,那他就是我的人。\"
高拱皱眉:\"但那小子可靠吗?听说他与锦衣卫常远山之女有婚约\"
\"正因如此,才更有价值。\"徐阶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常远山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专司诏狱。若能得到他的助力\"
张居正突然笑了:\"徐公果然深谋远虑。只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陈恪知道自己是棋子吗?\"
徐阶望向窗外的月色,没有回答。梅枝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命运无常的轨迹。
怀远侯府的更漏滴答作响,陈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常乐已经离去,只留下一盏孤灯和一件她亲手缝制的棉袍——说是春寒料峭,怕他读书到深夜着凉。
他摸出枕下的《穿越者守则》,就着灯光写下:
\"第一百一十三条:当各方势力都认为你是某位大佬的棋子时,最好的应对方式是——真的成为那颗棋子,但按自己的规则下棋。\"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照亮了这座即将迎来暴风骤雨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