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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临时,济世医馆后院的药香愈发浓郁。洛风将几株新鲜的萝藦摆在石桌上,深褐色的藤蔓蜿蜒如龙,缀着的羊角状果实裹着细密绒毛,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伙计们围拢过来时,秦慕伊正踮脚将一盏琉璃灯挂在槐树枝桠间,暖光倾洒,映得萝藦叶片上的露珠宛如碎钻。
“知道为什么选在傍晚讲萝藦吗?”洛风忽然开口,指尖轻触叶片。话音刚落,那对生的卵状心形叶片竟缓缓向内蜷缩,惊得小顺子差点打翻手边的竹篓。
“活的!这叶子会动!”学徒们惊呼着凑近。秦慕伊取出一把银剪,剪下一小段藤蔓,晶莹的白色乳汁顺着断面流淌:“这是萝藦的‘眼泪’,也是它最神奇的地方。大家看——”她将乳汁滴在青石上,片刻后竟凝结成半透明的胶状物,“这种乳汁含有蛋白酶、强心苷等成分,不仅能外敷止血生肌,输助治瘊子,还能提取药用成分。”
老周摩挲着布满老茧的手:“以前总把这东西当杂草,敢情浑身都是宝?”
“正是。”洛风展开泛黄的古籍,烛火在《本草拾遗》的字迹上跳跃,“萝藦全株可入药,果实能补虚助阳、止咳化痰,根可治跌打损伤,就连种子冠毛都能填充枕头助眠。”他拿起一枚裂开的果实,雪白的冠毛如絮飘散,“看这冠毛,比棉花更柔软,带着天然安神的香气。”
秦慕伊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前些日子,城西李阿婆的孙子顽皮摔破膝盖,我用萝藦乳汁混着三七粉敷上,如今伤口愈合得连疤痕都没有。”她展开锦囊,里面躺着几片晒干的萝藦叶,“晒干的叶子泡茶,还能缓解咽喉肿痛,味道带着淡淡的清甜。”
洛风取出研磨好的粉末:“现代研究发现,萝藦含有多种生物碱和甾体化合物,这些成分具有抗菌、抗炎的作用。比如这甾醇类物质,能调节人体代谢,就像给身体的齿轮上润滑油。”他往瓷碗里倒入温水,粉末瞬间溶成琥珀色的液体,“内服能滋补肝肾,尤其适合劳心劳力的人。”
说话间,阿竹突然指着叶片上的虫洞:“洛大哥,这些被虫子咬过的萝藦还能用吗?”
“问得好!”洛风赞许地点头,“虫蛀的萝藦药效不减反增。就像历经磨难的人更坚韧,被虫咬过的萝藦会分泌更多次生代谢物,抗菌成分含量比完好的植株更高。”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若有所思的脸庞,“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智慧。”
琉璃灯突然轻轻摇晃,一阵夜风穿堂而过,萝藦的冠毛乘风而起,在光影中翩跹。秦慕伊望着飘向夜空的绒毛,眸光温柔:“在我家乡,萝藦又叫‘婆婆针线包’。老人们说,每根冠毛都是婆婆对游子的牵挂,带着祝福飘向远方。”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小时候,我体弱多病,祖母常采萝藦根炖汤。那些泛着药香的夜晚,她总说这草能把病气都捆住,让我安心长大。”回忆涌上心头,她的眼角泛起湿润,“后来我学医,才明白这是祖母用一生守护我的浪漫。”
洛风静静地听着,从怀中取出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用萝藦冠毛编织的戒指,雪白绒毛缠绕着银戒,宛如凝固的月光:“慕伊,这株萝藦是我在你生辰那日,特意去你故乡的山坡采的。你说它承载着牵挂,那我便将这份牵挂,织成永恒的承诺。”
后院瞬间安静下来,伙计们屏住呼吸。秦慕伊的指尖微微颤抖,泪水终于滑落:“原来那日你早早离馆,是”
“我想告诉你,”洛风单膝跪地,眼中盛满星河,“愿往后余生,无论风雨,我都如萝藦守护大地般,守护你和我们共同的济世之梦。”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掌声中,小顺子抹着眼泪嘟囔:“早知道萝藦这么浪漫,我也给杏花姑娘送一束。”老周笑着拍他后脑勺:“傻小子,得先学会用它治姑娘的咳嗽才是。”
月光爬上屋檐时,伙计们仍围坐在一起。洛风手把手教大家用萝藦冠毛编织香囊,秦慕伊则讲解着如何搭配其他药材发挥最大药效。夜风裹挟着药香与欢笑声,将萝藦的故事,连同那份医者仁心,悄悄种进每个人的心底。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秦慕伊看着手中的萝藦香囊,忽然想起祖母说过的话——草药的灵气,藏在它治愈的每道伤痕里,也藏在相爱的人眼里。此刻,琉璃灯将洛风的侧脸镀上金边,他认真编织的模样,恰似萝藦藤蔓缠绕的温柔,缠绕住岁月,也缠绕住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