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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墀上的铜鹤香炉飘来沉水香,乔瑾刚在末席站定,便听见阶下赞礼官长声唱喏:“皇上皇后驾到——”
明黄身影踏入殿时,檐角琉璃灯忽然被风拂得轻晃,将一片碎光投在君景珩眉间。
君景珩扶着皇后的手拾阶而上,目光却似不经意扫过她鬓边的夜光珠,嘴角微扬。
“给太后娘娘请安——”
众人俯身时,乔瑾听见环佩叮咚声中混着一声轻笑。
抬头只见太后由两个宫女儿扶着,鬓边斜插的正是她去年送的琉璃花簪。
太后慈眉善目地扫过席间,忽然笑道:“哀家听说,有人要在金銮殿上摘星星?”
阶下朝臣面面相觑,珍婕妤却脆生生接话:“回太后的话,是宸嫔妹妹的巧思!臣妾今日瞧她摆弄琉璃盏,那光影投在幕布上呀,比戏文里的月宫还鲜活!”
元充仪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乔瑾却注意到皇帝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琉璃盏——正是她入乾元殿前遗落的那只桂花酿瓶。
皇后端起茶盏轻抿,凤目微抬:“既是佳节,诸位妹妹不妨各展才艺。充仪妹妹的《嫦娥奔月》筹备多日,便第一个罢。”
元充仪欠身而起,水袖扬起时带起香风。
十二名舞女鱼贯而入,金杵捣药的声响中,她旋至幕布前,广袖拂过处,竟用金粉撒出“嫦娥”二字。阶下朝臣立刻爆发出喝彩,唯有太后望着那满台金光,眉间似有淡淡倦意。
一曲终了,元充仪向皇帝福身:“愿陛下如月常明,千秋万代。”
君景珩搁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琉璃瓶:“充仪心意虽好,却不如宸嫔的‘平安’二字来得实在。”
席间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乔瑾抬眼,正撞见皇帝指尖摩挲着瓶身上的“平安”刻痕——那是她昨夜借着烛影,用银簪子偷偷刻下的。
珍婕妤趁机拽了拽她衣袖,乔瑾会意,捧起琉璃盏起身:“臣妾献丑,愿太后娘娘岁岁常安。”
当第一盏桃花琉璃灯亮起时,幕布上忽然飘起细密的“花瓣”——竟是乔瑾用彩纸剪的碎瓣,混着桂花露香缓缓旋落。
太后轻轻“咦”了一声,就着宫女的手凑近些,只见春日桃花雨中,竟有只振翅的蝴蝶衔着金粉写的“寿”字飞过。
“这蝴蝶”太后转头看向皇帝,“倒像你儿时书房里的那幅画。”
皇帝目光凝在幕布上,声音轻得像落在琉璃盏上的月光:“是朕年少时随意勾勒的纹样,不想竟有人居然还记得。”
乔瑾指尖微颤,险些碰翻手中的“广寒宫”琉璃盏。
烛光穿过花露,在幕布上投出捣药玉兔,而玉兔耳尖的光影里,“平安”二字正随着烛火明灭,忽又化作极小极小的两个字——“长毋相忘”。
元充仪的帕子已被攥得变了形,却听太后忽然轻笑:“哀家这把老骨头,倒真被星星砸中了。宸嫔,待光影戏毕,你便把这琉璃盏送到哀家宫里,让哀家也瞧瞧,这掌心的碎光如何长出花来。”
乔瑾福身时,瞥见皇帝案头的琉璃瓶旁,不知何时多了片彩纸折的蝴蝶。
她忽然想起那年躲在树影里,看见微服的少年天子拾起她的琉璃瓶,月光落在他眉间朱砂痣上,像她偷藏了半生的一颗星。
而此刻,满殿碎光里,那颗星正穿过重重人影,朝她轻轻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