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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城的秋日,天空是洗过般的苍青色,高远而冷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尘土、枯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刑场的铁锈与血腥气息的沉重味道。
菜市口的刑台前,早已被乌泱泱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是祁淮予行刑的日子。
辛久薇站在人群外围一处略高的茶肆二楼雅间窗前。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那眼底深处,没有一丝即将见证仇人伏诛的痛快,只有历经两世、看透生死的冰冷与漠然。
前世,她就是在这个男人身上,耗尽了辛家嫡女的所有骄傲与热忱,最终换来的,却是辛氏满门倾覆,自己被他亲手灌下毒酒,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咽气。
那份蚀骨的恨意,早已在重生后的步步为营中,淬炼成了最坚硬的冰。
楼下,囚车吱呀作响,缓缓驶来。
喧闹的人群瞬间爆发出更激烈的议论声,有唾骂,有惋惜,有纯粹看热闹的兴奋。
“看!那就是祁淮予!忘恩负义的东西!”
“啧啧,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心比墨还黑!”
“辛三小姐当初真是瞎了眼……”
“嘘!小声点,辛家的人也在附近呢!”
辛久薇置若罔闻。她的目光,穿透喧嚣,精准地锁定了囚车中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他穿着肮脏的囚服,头发凌乱,脸色灰败,曾经清俊的眉眼被恐惧和绝望扭曲,哪里还有半分前世位极人臣时的意气风发?
呵……辛久薇心底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祁淮予,你也有今天。看着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比亲手剐了你,更让我觉得快意。前世你加诸在我和辛家身上的痛苦,今日,就用你的人头来祭奠吧。
囚车停在刑台下。刽子手是个满脸横肉、袒露着古铜色胸膛的壮汉,他提着那把泛着幽冷寒光的鬼头刀,像拎着一件寻常物件,一步步踏上高台。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嘈杂都变成了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嗡嗡声。
祁淮予被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拖拽着,踉跄地推上刑台。他似乎想挣扎,想嘶吼,但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台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穿透了人群,直直地撞上了辛久薇冰冷的视线。
辛久薇迎着他的目光,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条肮脏的、即将被碾死的蛆虫。
监斩官面无表情地宣读着罪状,冗长的罪名一条条念出,字字句句都是祁淮予的催命符。最后一声“验明正身,即刻行刑”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刑场上空。
刽子手上前一步,熟练地拔掉祁淮予后颈处的亡命牌,一手按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一手高高举起了沉重的鬼头刀。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刀锋上,反射出刺眼夺目的寒光,晃得台下众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辛久薇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也仿佛被那寒光冻结。她屏住了呼吸,前世临死前那杯毒酒的苦涩与灼痛感,不合时宜地再次涌上喉咙。结束了,祁淮予。这一世,你的血,将彻底洗刷我前世的屈辱!
“咔嚓——!”
一声沉闷而干脆的骨肉分离声响起。伴随着台下骤然爆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一颗人头带着喷溅的血箭,沉重地滚落在刑台之上。无头的尸身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温热的鲜血迅速在粗糙的木台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浓烈的腥气。
人群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掩面不敢看,有人议论着那血腥的场面。
辛久薇的目光,却在那颗滚落的人头定格的一刹那,骤然凝固!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沉了下去!
不对!
非常不对!
那颗人头,虽然披散着头发,沾满了血污,五官因死亡而扭曲,但辛久薇对祁淮予太熟悉了!前世同床共枕多年,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她都刻骨铭心!尤其是……
辛久薇的瞳孔急剧收缩,视线死死锁在那颗人头耳后的位置!
前世,祁淮予的右耳后下方,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月牙形小疤。那是他幼时顽皮爬树跌落被树枝划伤留下的,位置非常隐蔽,若非极为亲密之人,绝不可能知晓。辛久薇曾无数次抚摸过那道小小的疤痕。
而现在,刑台上那颗滚落的人头,耳后皮肤虽然沾着血污,但清晰可见——那里光洁平滑,什么都没有!那道独一无二的月牙形小疤,消失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辛久薇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方才那点复仇的快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的惊疑和一种被愚弄的巨大愤怒!
这不是祁淮予!
有人偷梁换柱!有人用死囚代替了祁淮予!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在朝廷重犯行刑前动手脚?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二皇子!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祁淮予是他豢养的恶犬,更是他用来打击辛家、乃至打击其他政敌的一把利刃!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颗棋子?
辛久薇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住她表面的镇定。她看着衙役面无表情地拖走无头尸体,用草席裹起那颗假的人头,看着人群在满足或惊惧中渐渐散去,留下刑台上那滩刺目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红。
那滩血,仿佛在嘲笑着她。嘲笑着她以为尘埃落定的复仇,原来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金蝉脱壳!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扫过刑场周围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扫过那些看似寻常的围观者。二皇子的人,一定就在附近!他们一定在看着,看着这场“完美”的行刑,看着辛家“大仇得报”的假象!
辛久薇缓缓放下支着窗棂的手,指尖冰凉。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血腥的刑台,眼神锐利如鹰隼。
祁淮予,你以为你逃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