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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的同僚故旧,避他如蛇蝎。
他知道,只要还在邓州,便永无宁日,只会被那些宵小之辈寻机再行构陷,直至将他彻底碾碎。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上书自请,愿赴这更为偏远贫瘠的东平府,担任一个品阶更低的知州。
他以年老体衰,不问政事,只求颐养天年为由,终于打消了上面对他的些许疑虑,撤去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监视。
他们以为,他终于被磨平了爪牙,再无威胁。
可他们又怎知,他心中的那团火,从未熄灭!
“可怜白发生!”
当这五个字映入眼帘,张商英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是啊,可怜白发生!
他为官半生,宦海沉浮,到如今,两鬓早已染霜。
镜中那苍老的面容,时刻提醒着他,岁月无情,壮志难酬。
这首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之上!
他握着词稿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一股悲愤之气直冲脑门,让他几欲仰天长啸!
蔡京!王黼!童贯!
这些祸国殃民的奸贼!
朝堂之上,小人当道,贤臣受戮!
所谓的变法,早已背离初衷,成了搜刮民脂民膏,党同伐异的工具!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目光再次回到那上半阙《永遇乐》的残篇。
气吞万里如虎之后,为何无以为继?
为何要空出一行,另起炉灶?
张商英久经宦海,心思何等敏锐。
他隐隐感觉到,这并非简单的才思枯竭,能再写出破阵子这等佳作,绝非才思枯竭可以解释。
莫非……是有些话,不敢写,不能写?
他想到了丢失的燕云十六州,想到了岁币输送,想到了北方形势的日益糜烂,想到了朝廷的苟且偷安,粉饰太平。
在这样的时局下,若真有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心壮志,恐怕也只能深埋心底,不敢轻易示人吧。
这空白的一行,或许比写满的字句,更令人深思。
一滴混浊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张商英苍老的眼角滑落,滴在那宣纸之上。
他心中愁绪万千,郁结难平。
恨不能立刻将这作词之人唤来,与他抵足而谈,一抒胸中块垒!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诗会尚未结束,他身为知府,亦是此次诗会的评判之一,不能因私废公。
张商英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的激荡已然平复了些许,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疲惫。
他将那份诗稿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雅间:
“愁。”
周文渊等人闻言一怔,不明所以。
张商英没有解释,只是用那略带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下一轮的命题,便是一个‘愁’字。”
此言一出,周文渊三人心中皆是一凛。
愁。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仿佛蕴含了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看着张商英那略显萧索的背影,再看看桌上那份惊世骇俗的词稿,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位府尊大人,是被这首词,勾起了满腹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