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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场大雪给繁昌县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雪一直下到第二天巳时才停，天空中终于不再飘落轻盈又沉重的雪花，天色却还是阴沉沉的。
谦山出了屋子站在台子上，伸手插进雪里，厚厚的积雪居然没过了整个手掌。
幸好盖砖瓦房时所有屋子都打了一尺高的地基，不然他恐怕连房门都打不开！
下雪归下雪，出不了门饭还是要吃的，吴珍娘一早去侧面小园子的菜地里挖了四大颗雪菜，只有雪菜在雪中依旧脆嫩鲜美，换成其他菜早就冻死了。
四颗雪菜切成丝，混着猪油炒了一大盆，主食是熬得浓稠的白米粥，粥里加了切成薄片的腊肉，腊肉的咸香与油脂被软烂的白米完美吸收，大雪天气热腾腾来上一大碗，吃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舒服。
正房空间大，烧着很旺的炉火，一大家子人吃完早午饭后不着急离开，都聚在正房取暖烤火，这样节省一些柴火。
谦山确认雪停后回屋说，“娘，我看天上的云，雪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下了，我们把院子和大门前面的雪扫了，堆得越久越难扫干净。”
之前下雪时没扫，是因为雪会沾湿棉衣外层的布，弄潮里面的棉花，时间久了棉衣就不保暖了。
云歌也有此意，“你们四兄弟和凉儿一人拿一个大扫帚，人多扫得快，赶紧把雪扫干净就回来取暖，别冻坏了。”
云歌话音落下，几个儿子自觉站了起来，以往最“养尊处优”的三儿子谦湖也没推脱抱怨，谦山笑呵呵道，“娘你放心，我看着弟弟们。”
白鹤明说道，“注意着些门口的动静，有白家村和县里来的人请进来。”
白鹤明昨晚就料到县令会派人请他商量雪灾之事，而白家村是白氏宗族的聚居地，这场雪下得太大了，族里肯定会派人瞧一圈族里有没有人受灾，需不需要帮助。
而那些脱离大宗太久太远、单姓单支的人家，就没有宗族托底了。
谦山几人答应着出去了，云歌闲着无事，考教孙子孙女们的功课，家里的“扫盲班”办了三个多月，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纯宜等人，也能背完一本完整的蒙书了。
不过三四岁小孩背书不求甚解，只能通过机械性记忆记住原文，让他们说出具体意思，或者读写某个具体的字，就马马虎虎了。
相较而言，翻年就要六岁的霄英要厉害得多，一本蒙书云歌正着考反着考，他全都答得上来，解释文意的时候甚至能说出几个其他典故。
霄明、纯宜和语灵站在一旁看大哥表现，双眼亮晶晶的，写满了崇拜，纯宜甚至忍不住低声哇了一声。
别看霄英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样子，云歌发现他的耳朵早就通红了！
云歌忍住笑意，没揭穿大孙子，维护他作为孙辈里的“大哥”的威严。
“好了，这本蒙书你已经完全学透了，来年到了苏州府城，奶奶送你去好学堂正式读经史典籍。”
对古代平民阶层而言，最稳定可行的跃升途径就是科举，霄英有走科举路的天赋，可不能浪费，得早早开始培养。
霄英听见自己终于能正式读经史典籍了，再也绷不住小大人的模样，眼睛迸发出光亮，“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去苏州？！”
“年后过了正月，二月咱们就走。”
决定提前去苏州府城这事，云歌和白鹤明还没给家里其他人说过，屋里的吴珍娘等人听见云歌的话，都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后，就只剩高兴了。
那可是年节时候镇上的大戏里唱得像仙境一样的苏州府啊！他们在村里生活了小半辈子，居然有机会去传说中的苏州居住了！
尤其是吴珍娘，想到自家娘和弟弟也是年后去苏州，整个人更快乐了，嘴角差点咧到耳根上。
火炉里的柴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一阵阵热气充盈着严密的屋子，大雪天出门就是受罪，一家人围着炉火说说笑笑，不到两刻钟，谦山几人就扫完了前院后院和大门口的雪。
谦山和谦川身强力壮，都是干惯农活的好把事，负责了前院和小园子，谦湖和谦海年纪小又没怎么干过活，两人合起来把后院扫了，任凉作为客居之人分到的区域最少，只有大门前的一块，但他扫完后又主动回来帮其他人一起扫。
这样挑不出错来的分工，居然是谦山分的，云歌听见后有些惊讶，脸上带了出来，谦川知道娘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娘，大哥真心怜贫惜弱，也真心疼兄弟们，办事就不会错。”
是啊，谦山虽然脑子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但是他有朴素的亲情观和帮扶弱小的意识，就像老二说的，有一颗“真心”，就不会在家族内部事务中办错事。
这对谦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天赋。
要是谦山和谦川一样心眼子有八百个多，什么事情都算计得明明白白，就算做事挑不出毛病，谦川和其他兄弟们也不一定服他，只有像这样傻却真心，才能触动谦川，让他主动帮大哥说话。
云歌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看着你们大哥向他学，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怎么样，朝家里劲必须全部往一处使。”
谦山摸了摸后脑勺，其实二弟和娘的话他都听得半懂不懂，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引来这么一通言语。不过他能听明白，娘这是在夸他，还让家里人都向他学习！
谦山嘿嘿两声，悄悄挺起胸膛，那模样和方才站在屋子中间假装淡定背书的霄英有十成的像。
“娘！你再详细夸我几句吧，我听得懂的那种。”
“……”云歌撇过头去，被老大这蠢样弄得不忍直视。
——不过她总算是找到一点点谦山和霄英这对父子相似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云歌听见大门口传来敲门声，她赶紧结束话题支使道，“谦山，你出去看看外面是谁，如果是县里或者族里的人赶紧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