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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沉砂?”黛玉心头剧震,“矿在哪里?”
“就……就在这暗河上游……一个隐蔽的水洞子里……盟里……盟里一直偷偷开采……”那人指向暗河上游的黑暗深处,“小的……小的知道路……只求饶小的一命……”
“带路!”王校尉毫不犹豫。
留下部分兵丁看守现场和俘虏,王校尉亲自押着那水鬼,带着黛玉、宝玉和一队精锐,乘上备好的小舟,点燃更多的火把,沿着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溯流而上。
暗河水流湍急,寒气逼人。火把的光亮在嶙峋的怪石和倒垂的钟乳石上跳跃,光影幢幢,如同鬼域。那水鬼战战兢兢地指引着方向,小舟在狭窄的水道中艰难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道渐宽,河岸一侧出现了一个被巨大钟乳石半掩着的洞口,位置极其隐蔽。洞口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奇异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砂砾,随着水流缓缓涌动。
“就……就是这里……”水鬼的声音带着恐惧。
众人弃舟登岸。洞口内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矿洞,洞壁上嵌满了一种深蓝色、半透明的矿石,在火把照耀下折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光芒,正是“梦沉砂”!矿洞内一片狼藉,散落着锈蚀的矿镐、破烂的箩筐,还有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矿工尸骸,扭曲地倒卧在矿堆旁,显然是被灭口于此。
最触目惊心的,是矿洞中央竖立着一块巨大的、未经打磨的梦沉砂原石。石头上方,悬挂着几具早已风干的尸体!尸体穿着破烂的短褐,脖子上套着铁链,被吊死在矿石上方,枯槁的头颅低垂,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下方深蓝的矿石,仿佛在无声控诉。
“畜生!”王校尉看得咬牙切齿。
宝玉的目光却死死盯在那块巨大的梦沉砂原石上。矿石表面并非天然平整,似乎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凹槽。凹槽的轮廓……他心头猛地一跳,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正是那夜在怡红院,晴雯从薛记洋行码头搜出的十二具刻着十二钗生辰八字的檀木小棺中,属于林黛玉的那一具!棺盖内侧,用金线绣着的孪生双鱼纹样清晰可见!
他将那小小的棺盖,缓缓放入巨大的梦沉砂原石凹槽中。
火光下,凹槽内壁,赫然刻着几行细如蚊蚋、却字字泣血的铭文:
> 甄氏双璧,一祭苍天。
> 桃李代僵,金菊窃缘。
> 玄冰血尽,通灵玉湮。
> 贾门倾覆,始于此间!
字迹古朴,带着深入石髓的刻骨怨毒,绝非新近所为!这凹槽,这铭文,竟是金菊盟在开采之初就设下的祭坛!用甄家双生女的命格和宝玉的“通灵玉”作为祭引,窃取气运,维系他们的阴谋和贾府的虚假荣华!
黛玉看着石槽中那小小的棺盖,看着那字字如刀的诅咒,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溅在深蓝冰冷的梦沉砂上,点点猩红,刺目惊心。
原来,她和妹妹,还有宝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被钉死在这冰冷的诅咒之上!这幽深的矿洞,这诡异的蓝砂,这泣血的铭文,才是金菊盟所有罪孽的最终源头!
第七折 未烬余灰锁重楼
荣国府的大门,从未如此沉重。黛玉踩着脚下冰冷的石阶,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怀中那几本账簿,如同烧红的炭块,烫着她的心口。身旁的宝玉,面色沉郁如铁,麒麟剑穗的金线在暮色中黯淡无光。身后跟着的兵丁沉默肃杀,押着面无人色的静慧和水鬼,抬着从废矿洞带回的、装有部分骸骨和梦沉砂样本的箱子。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府内一片死寂。素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灵堂里诵经的和尚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木鱼声变得凌乱而惶恐。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等人早已被惊动,聚集在荣禧堂前厅,个个面如土色,看着黛玉一行踏入,如同看着索命的无常。
“林丫头,宝二爷,这……这是?”邢夫人声音发颤,目光躲闪地扫过那些箱子。
黛玉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厅中,将怀中沉重的紫檀木匣放在主位的紫檀雕花大案上。那一声闷响,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都在这里了。”黛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厉声质问都更令人胆寒。她打开木匣,取出那几本账簿,一一摊开。“二十余年的账,甄家灭门的血,七十二个无辜少女的命,还有我妹妹如雪被抽干的心头血……一笔笔,一桩桩,贾府如何与金菊盟、与薛家沆瀣一气,如何用这些肮脏银子和累累白骨,堆砌出这虚假的富贵荣华!”
账簿摊开的瞬间,王夫人身子剧烈一晃,手中佛珠“啪嗒”一声断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还有这些,”宝玉指着兵丁抬进来的箱子,声音冷冽,“从薛蟠别院搜出的‘冷香丸’主料——那些被斩下、晒干的少女断指!从乱葬岗废矿洞带回的、被肢解丢弃的骸骨!还有那被诅咒的‘梦沉砂’矿洞!金菊盟的根,就在这金陵城下,就在你们眼皮底下!”
“不……不可能……”尤氏吓得连连后退,撞在椅子上,“这……这都是薛家……是金菊盟干的……跟我们贾府……”
“跟贾府无关?”黛玉猛地抬眼,目光如冰锥直刺尤氏,又扫过王夫人、邢夫人,“账簿上的王家印鉴、贾府支取银两的记录难道是假的?老太太密室里的账册难道是假的?琏二奶奶那条开启密室的九鸾金带难道是假的?”她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你们谁敢说,对这滔天罪恶一无所知?谁敢摸着良心说,贾府今日的煊赫,没有浸透这些冤魂的血泪?”
厅中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老祖宗……”王夫人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却不知是悔是怕,“她……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为了这个家?”黛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凄厉的破音,她猛地指向灵堂方向,“所以就能心安理得地用我甄家满门的血,用那些如花少女的命来填?!所以就能把我妹妹囚在尼庵,年复一年抽她的血,让她生不如死?!”巨大的悲愤让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
“林妹妹!”宝玉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太太!二奶奶!不好了!琏二奶奶……琏二奶奶她……她悬梁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众人皆惊!王熙凤被软禁的院落里,已然乱成一团。当黛玉、宝玉等人赶到时,只看见王熙凤被从梁上解下,平放在地上。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石榴红遍地金褙子,与满府的素白格格不入,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脖颈间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已然气绝。
邢夫人扑上去嚎哭起来,也不知是哭王熙凤,还是哭她自己岌岌可危的命运。王夫人看着王熙凤的尸体,又看看黛玉和宝玉,再看看那些账簿和箱子,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灰败和绝望。
“死了……”王夫人喃喃道,声音飘忽,“都死了……锁住了……都锁住了……”她失魂落魄地重复着静慧在静心庵说过的话,状若疯魔。
黛玉看着王熙凤怒睁的双眼,那里面凝固着不甘、恐惧,或许还有一丝解脱?这个精明狠辣了一辈子的女人,最终用自己的性命,将这惊天的秘密和滔天的罪孽,暂时地、也是永远地“锁”在了贾府这摇摇欲坠的重楼之中。她用自己的死,为这腐朽的家族,钉上了最后一根棺材钉。
黛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疲惫席卷而来。她挣脱宝玉的搀扶,踉跄着走出这令人窒息的房间。外面天色已彻底黑透,荣国府各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鬼火飘摇。灵堂里贾母的棺椁沉默地停放着,白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她一步步走回潇湘馆。推开房门,药味弥漫。偏房的炕上,如雪依旧无知无觉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紫鹃红肿着眼睛守在旁边。
黛玉走到炕边,慢慢跪坐下来。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如雪枯槁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上去。妹妹微弱的脉搏在掌心下几乎难以察觉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像风中残烛最后一点微光。
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妹妹毫无知觉的手背。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愤怒,在这至亲至近却遥不可及的冰冷面前,轰然崩塌。
“妹妹……”她哽咽着,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回,“姐姐回来了……姐姐带你回家……”可家在哪里?甄家早已化作焦土,贾府是噬人的魔窟,这天地之大,何处是她们姐妹的容身之所。
窗外,未央钟声穿透浓重的夜色,再次悲鸣般响起,悠长而苍凉,惊起寒鸦一片。那钟声里,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呜咽,穿透了二十载血泪浸透的时光,在这座即将倾覆的金陵重楼里,久久回荡,如同为这末世,敲响最后的丧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