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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辽阳军
断头还魂
崇祯末年,沂水有个姓王的汉子,被征入辽阳军中。当时辽东战事吃紧,后金军队攻势凌厉,明朝守军苦苦支撑。
这年隆冬,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将辽阳城裹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后金军队发起总攻,喊杀声震天动地。王某手持长枪,在城头与敌人拼杀,身上多处负伤。混乱中,一名后金骑兵挥刀砍来,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了他的脖颈。王某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黑暗渐渐退去,王某发现自己意识尚存。他想动弹,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只有眼珠能微微转动。夜色笼罩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零星厮杀声和寒风的呼啸。
这时,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手持簿册,缓缓走来。黑袍人每走一步,地面仿佛都微微震颤。他走到众多战死士兵的尸体旁,开始逐一点名核对。当来到王某身边时,黑袍人仔细查看簿册,皱了皱眉头,说道:“此人命不该绝。” 随后,黑袍人示意左右将王某的头续上送回阳间。
几个黑影应声而出,他们动作麻利地拿起王某的头,对准脖颈的位置按了上去。接着,众多黑影簇拥着王某,一阵风声簌簌作响,王某只感觉自己飞速移动。不知过了多久,黑影们停下脚步,将他放下后便消失不见。
王某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身处家乡的土地上。他又惊又喜,拖着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朝家中走去。家人见到本应战死的他突然归来,又惊又喜,可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沂水县令耳中。
县令怀疑王某是私自逃跑,立即派人将他拘捕审讯。王某如实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可县令哪里肯信,看着他完好无损的脖颈,更是认定他在说谎,准备对他用刑。
王某急忙说道:“大人,我说的话您可能觉得不可信,但请先将我关在狱中。断头之事或许有假,但辽阳城陷落却是事实。您不妨派人打探,如果辽阳城安然无恙,那时再对我用刑也不迟。” 县令听了,觉得此话有理,便将他暂时收押。
过了几日,从辽东传来消息,证实辽阳城确实在那天陷落,时间与王某所说丝毫不差。县令这才相信了他的离奇经历,将他释放。
此事在当地传开后,人们无不感到惊奇。有人说这是王某命不该绝,有神灵庇佑;也有人说这是他前世积了德,所以才有此奇遇。而王某经历了这场生死轮回,对人生也有了新的感悟,从此在家中安心务农,不再过问世事。
2张贡士
心头奇曲
安丘城的深宅里,张贡士卧病在床,纱帐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他双目微闭,冷汗浸透了青布枕巾,忽觉心口处一阵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恍惚间,一个半尺高的小人从他心口飘出。那小人头戴儒冠,身着青衫,举手投足间透着戏子的架势。他甩了甩水袖,亮起嗓子唱起昆山曲,声音清越空灵,仿佛从九霄云外传来。更诡异的是,这小人自报姓名籍贯,竟与张贡士分毫不差;所唱的内容,全是他生平的际遇 —— 寒窗苦读的孤寂、科场失意的怅惘、辗转谋生的辛酸,桩桩件件,唱得真切。
四折戏唱罢,小人轻抚长须,吟出一首诗,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张贡士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涔涔,方才的景象却在脑海中清晰如昨。他强撑病体,将记得的唱词逐字写下,墨迹未干时,字迹仿佛还带着小人吟唱时的余韵。
此事很快在文人圈子里传开。高西园与安丘张卯君交好,听闻这桩奇事,特意登门询问。原来,张卯君正是故事的主人公。张卯君回忆,病愈后,他将那些唱词整理成册,视若珍宝。不料,嫂子却认为这些内容不祥,趁他不备付之一炬。每当酒酣茶余,张卯君仍能记起那曲尾声,常常吟诵给宾客听:“诗云子曰都休讲,不过是‘都都平丈’。全凭着佛留一百二十行。”
细细品味这词,分明是自嘲生平坎坷。晚年只能在农家做个塾师,主人对他轻慢,心中愤懑,才化作这般戏言。有人猜测,张卯君前世或许是个饱学鸿儒,历经轮回,仍逃不过命运捉弄。而张卯君精于汉隶篆印,笔锋间似藏着前世今生的未解之缘,那心头小人的一曲,成了他人生最离奇也最深刻的注脚。
3爱奴
古墓情缘
寒风卷着残雪掠过恩县旷野,徐生背着书箱踏上归途。暮色渐浓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先生这是收馆返乡?” 他转身,见一位银须老者勒马而立,浑浊的眼珠在暮色里闪着幽光。
得知徐生来年仍要在此处教书,老者抚掌笑道:“巧了!鄙人姓施,外甥家正寻名师。他家虽偏远,束修却能翻倍。” 徐生以已有约定婉拒,老者却掏出金灿灿的一锭黄金:“离新年还有些时日,权当定金,先教些日子如何?”
踏着月色又行了几里,一座朱门大宅赫然眼前。兽首衔环的门环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声响。开门的童子眉眼清秀,只是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这是我妹夫蒋南川的独子,娇惯些,还望先生费心。” 老者的笑声在空旷的厅堂回荡,惊起梁间几缕蛛网。
席间,一位执壶的婢女吸引了徐生的目光。她十五六岁模样,鬓边斜插的银簪随着动作轻颤,斟酒时指尖白得近乎透明。待夜深人静,婢女竟又来收拾床铺。徐生试探着调笑,她低眉浅笑,默许了这场越界的欢愉。
“莫要声张,夫人看重先生,才派我来照料。” 婢女爱奴的话里带着几分羞涩。可欢愉很快被打断,一日清晨,两人缠绵被公子撞见。徐生惊出一身冷汗,却见夫人匆匆捂住公子的嘴,只叮嘱爱奴莫要久留。
日子久了,徐生渐渐察觉异样。公子总是心不在焉,稍一训斥,夫人就隔窗求情,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更奇怪的是,他想出门转转,总被各种理由阻拦。终于在一个酒醉的夜晚,徐生摔了酒杯:“拿了钱就要把人困死在此?我不教了!”
夫人闻讯赶来,泪眼婆娑却不言语,只让爱奴退还束修,打开了紧锁的大门。徐生刚迈出门槛,脚下突然一空,再睁眼时,四周竟是荒草丛生的坟茔。月光下,一座古墓的石碑泛着冷光,碑上 “指挥使蒋南川之墓” 几个大字刺得他头皮发麻。
次年清明,徐生鬼使神差又来到此处。施叟竟含笑相迎,邀他去家中做客。推杯换盏间,蒋夫人现身,四十许的丽人端庄典雅,郑重拜谢:“先生恩情,无以为报,愿将爱奴相赠。”
此后,爱奴与徐生形影不离。她能看透人心,想要什么转眼就能变出;手指轻拂,病痛立消。只是每次清明,她都要回到那座古墓。一日临别,爱奴指着石碑旁的石堆:“这便是我的长眠之所,夫人未出嫁时,我便侍奉左右,不幸早夭,葬在此处。”
思念成疾的徐生终究按捺不住,开棺欲带爱奴骸骨还乡。棺中少女容颜依旧,腰间还缠着几锭黄金。可当他强行给 “复活” 的爱奴喂食,怀中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冷,鲜血从嘴角溢出。望着渐渐失去光泽的面容,徐生悔泪长流,才明白有些缘分,终究逃不过阴阳两隔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