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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转向相里子:“巨子,将它拆解,运往渭水南岸的渡口。那里水阔流急,正是它大展身手的地方。”
“遵公子令!”相里子躬身一揖,声音洪亮如钟。
渭水南岸,一处官用的渡口旁。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卷起浑黄的浪花,发出沉闷的咆哮。河岸边,一片空地被扶苏的亲卫清空,那台五尺高的水力模型,被重新组装起来,如一头蓄势待发的沉默巨兽,静静地伫立在河岸上。
相里子和他的弟子们,正在做最后的调试。他们修建了一条简易的引水渠,用木板将湍急的河水引入一个蓄水槽,再由蓄水槽的开口,将水流精准地导向水轮的桨板。每一个环节,都做得一丝不苟。
扶苏换了一身寻常的锦袍,与王潇潇、苏齐、张苍等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起初,这里只有他们和一些负责警戒的卫士。但渡口本就是人来人往之地,很快,这台从未见过的巨大“水车”,以及岸边这群不寻常的人,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嘿,看那儿,那是什么东西?”一个扛着麻袋的脚夫,停下脚步,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不知道啊,看着像个大轮子,莫非是哪家公子哥的新玩具?”他的同伴撇了撇嘴,言语间有些不屑。
“不对,你们看,那是长公子扶苏!”人群中,一个眼尖的商贩认出了扶苏。
“长公子?”
“天呐,真是长公子殿下!”
这个发现,如同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池塘。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附近耕作的农夫,有渡船的船家,甚至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闲汉。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围成一个半圆,伸长了脖子,对着那台奇怪的机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东西放在河边,到底有何用处?莫非是用来取水的?”
“取水要这么大的阵仗?我看像是某种刑具,你们看那轮子,转起来怕是能把人碾成肉泥!”一个汉子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起了前几日渭水桥边的血腥。
“休得胡言!长公子仁德,岂会在此地摆弄刑具!”有人立刻反驳。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苏齐听着这些千奇百怪的猜测,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他看了一眼扶苏,见扶苏微微点头,便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几步,朗声道:“诸位乡亲,不必惊慌,也无需猜测!今日长公子在此,非为游乐,也非为惩戒,而是要让大家见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他拍了拍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一麻袋小麦,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抓出一把磨好的面粉,高高举起:“诸位请看,这是麦子,这是面粉。谁能告诉我,一斗麦子,要变成这般细白的面粉,需一妇人劳作多久?”
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高声喊道:“若是用家里的手磨,起码要大半个时辰,磨出来的还粗得很!要磨成这般细,没有一个时辰下不来!累得人腰都直不起来!”
“说得好!”苏齐笑道,“一个时辰!那若是一石麦子呢?要磨多久?”
“那起码得一天!”老农答道。
“好!今日,便让大家开开眼!”苏齐一挥手,两名墨家弟子抬起那袋沉甸甸的小麦,走到了水轮旁。
相里子深吸一口气,亲自走到引水渠的闸口,对着扶苏的方向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抽开了控制水流的木闸!
“哗——”
从渭水引来的溪流,顺着引水渠奔腾而下,撞击在水轮下方的弧形桨板上!
“咯吱——吱呀——”
沉重的榆木轮轴,发出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呻吟,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那直径五尺的巨大水轮,开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一圈,两圈……
水流的冲击连绵不绝,水轮的转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那沉闷的呻吟声,渐渐被一种富有节奏的“哗啦、哗啦”声取代,充满了力量与韵律感。
随着水轮的转动,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和传动轴,那股源自河水的力量,被平稳地传递到了另一端的石磨上。原本静止的上层磨盘,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
人群中,一个背着麦子、刚从田里回来的老农,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问身边的人:“俺的娘咧……那磨子,咋自个儿动了?莫不是……有鬼?”
他这一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人群骚动起来,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疑与畏惧。
就在这时,苏齐站到了石磨旁,他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各位父老乡亲,别怕,别怕!”苏齐的声音带着亲和力,“这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妖法。这是咱们长公子殿下,请墨家的巨子,体恤大家伙儿舂米磨面辛苦,特意造出来的宝贝!”
他指着那巨大的水轮,高声道:“大家伙儿看看,这叫‘水轮’!靠的是这河水的力气!河水日夜流淌,它的力气就用不完。咱们让它来推磨,它不喊累,不吃饭,更不要工钱!这叫‘水力’!”
“水力?”人们似懂非懂,但“不喊累,不要钱”这几个字,他们是听得真真切切。
苏齐见火候差不多了,冲着一旁的墨家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扛来一小袋麦子,哗啦啦地倒进了石磨的进料口。
“嘎吱……嘎吱……嘎吱……”,沉闷而连续的研磨声响起,
很快,一股细腻的、带着麦香的白色面粉,便从磨盘的缝隙中,如细流般均匀地淌了出来。
起初,只是一缕细线。但随着麦粒不断被吞入,那白色的溪流越来越粗,越来越快,在下方的木制托盘上,迅速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雪白的山丘。
整个渡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们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渭水,看着那自主转动的巨轮,看着那金黄的麦粒进去,雪白的面粉出来,整个过程,除了最初开闸和倒麦的两个人,再无半点人力参与。
没有汗流浃背的壮丁,没有气喘吁吁的牛马,人群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