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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见陈溪脸色平淡,以为她的不快是因为他只顾忙自己的事,讨好地笑笑:“这个浩儒也真是的!明明是他说要和你一起好好吃一餐饭的,这龙虾肉一做好应该马上吃的……唉!自己一忙工作,什么都忘了!搞不清哪件事更重要了……”说罢让小蓉去叫方浩儒。
陈溪没吱声,默默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冰水。
没多久,方浩儒走进餐厅,若无其事地跟梅姨打了个招呼,见厨师已将餐摆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梅姨随即领着厨师和小蓉一起出去,关上了门。
方浩儒一言不发,慢慢走到酒车旁,从水晶冰桶里取出已镇好的白葡萄酒,用餐巾擦拭了瓶身,拿起开瓶器准备打开。
“michael……谢谢你安排的晚餐……我很喜欢。”陈溪也觉得自己的话干巴巴的,看到丈夫如此用情,她很想缓和一下,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种与餐厅里的浪漫极不搭调的惆怅笼罩在心头,分明有种窒息感。
他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开了酒,又拿过一条干净餐巾裹住瓶身握紧,走到她旁边,为她倒酒。
“你……还在生我的气?”她努力拿出少有的低姿态。
“没有。”方浩儒简单地回应了一声,关掉了音乐,又走到门口的电灯开关前,啪的一声,餐厅内霎时灯火辉煌。陈溪却因刺眼而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下光线,感觉眼前一片恍惚,好像坐在审讯室里,有人用强光灯照射着她的双眼。
“先吃饭吧。”他熄灭了蜡烛,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了刀叉。自始至终,他都是垂着视线没有看她,忽而低声道:“吃完饭,我们谈谈好吗?”
两人独处时第一次如此,面对面近距离地坐着但没有一句话,只听到刀叉轻轻相碰发出的“叮叮”声。那声音清脆灵巧,却在这寂若幽谷的空间中张扬着一种硬金属相抵相撞的冷酷。
陈溪实在受不了这种酷刑的折磨,胡乱塞了几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空杯子起身,小声说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去你书房等你。”
方浩儒仍然低头不语,余光跟随着陈溪逃一般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嘴里的澳洲龙虾肉味如嚼蜡,他不得不灌一大口酒,才生生咽了下去。
方浩儒很快也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见陈溪正搂着那只加菲猫的靠垫,缩在双人沙发的一角,他则走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你想谈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她率先开口,声音很低,仍然搂着猫,仿佛它可以替她抵挡即将来袭的一切打击。
真的要坐下来跟她正正经经地谈话,方浩儒自己都有一种不适的生疏感。他看了看这个偎缩在沙发角上的女人,依然带着令人疼惜的柔弱,以及让他心动的清纯,而她此时低垂眉眼却无比高傲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人之间的那种状态。他感到她又将走远,不免隐隐有些害怕。
“小溪,我们才结婚不久,可是这段时间总是为了一些小事儿吵架。每次争吵之后,我心里都不好受,我想,你肯定也很难过……对吗?”
陈溪不吭声,等着他继续。
“我静下心想了想,为生活中的小细节拌两句嘴其实没什么,我也在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来理解你。不过你没发现吗?你的工作几乎是我们所有争执的导火索。有时候,表面上看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吵架,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因你工作压力大导致情绪不好。至于直接因为你的工作问题而带出的矛盾,就更不用说了。”
“michael,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放弃这个工作?”
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在你眼里,我的这个七品职位真的不算什么。我也承认,这份工作现在的确让我很有压力。可是我有这个工作,心里才会踏实,觉得生活得很坦然……如果辞了职回来,待在这所大房子里,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以前就说过,你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些轻松快乐的事儿来做,总比现在这样经常要加班、出差,还得应付来自各方的压力要强。你再回想一下,每次我们一起吃午饭,你的电话甚至比我还忙。这段时间除非我中午有应酬,否则只要是和你一起的午餐,不是听你发牢骚,就是谈你工作中遇到的问题,问我怎么解决……小溪,我结婚成家,是想有一个妻子,给她我全部的感情,不是要收关门弟子指望培养成才、传承流派的。我自己的公司也有一大堆头疼事儿要应付,但跟你在一起时,我从来不提这些,不想破坏气氛,更不想占用咱们在一起的宝贵时光。可是现在,我除了是你的老公,还多了份儿兼职的差事,就是你的‘军师’。如今则变成:你的公司请了你一个人,实际上却是我们夫妇俩一同为他们打工——你认为这种局面,对你、对我、对刚刚建起的这个家,公平吗?”
陈溪依旧垂着眼帘,但刚刚的那副傲态已然软化:“我以为你会理解,以为你会乐意为我出谋划策,搞了半天,你并不情愿……你觉得烦,觉得累,为什么不早说……”其实她心里非常纠结,听到丈夫的抱怨,也有些懊悔,自知处理欠妥,可她同时又有种不服气的惯性,直接承认自己错了,实在难以启齿。
方浩儒轻轻一声叹息,还是苦口婆心的语气:“我是能理解,但我真的不愿意听到那些,它会让我感到自己很失败、很无能,要让自己的妻子去受那么多的委屈……”
她继续默不作声。
“小溪,你看,这样解决好不好——你如果还想工作,那也行,那就找一个相对清闲点儿的工作,像刘小慈那样,不是也挺好?”
她又抬起头,声音尽管娇弱,其中的不满和倔强仍可听得真切:“如果那样混日子,我还有什么career(职业生涯)可言?工作完全成了一个在办公室里社交的消遣,那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他彻底无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瘫靠在沙发上。
“michael——”陈溪放下靠垫,离开沙发,跪在地毯上趴住他的双膝,仰望他的目光现出哀求,“现在我才入职一个来月,又换了新老板,很多东西是需要时间适应的。我现在明白你的感受了,自己知道怎么调整,我不再在家里工作就是了,也尽量不晚下班,遇到要出差,我会提前先问你有什么安排……咱们折中一下,好不好?”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信誓旦旦地说些什么,她心里也清楚,现在说得很容易,如果真的工作上有需要,她很可能还是无法对老板说“不”。但眼下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出差,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变得很糟。一种本能责令她不得不俯首恳求他,因为刚刚听他说要“谈谈”的时候,她故作坚强,却分明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少顷,方浩儒平静地伸出一只手将陈溪拉起,同时自己也起身。“我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你先去准备自己的行李吧!如果是明天早上的航班,就和我一起去机场……去吧!”他轻轻推了推她,转身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了电脑。
陈溪察觉到方浩儒的情绪并未真的平和下来,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先回避,要离开时却又被他叫住。
“你的机票是自己订的?”
“不是,是我部门的同事帮订的。”
“我估计,你这种级别的职位在你们公司里,坐商务舱都未必够资格。一会儿把你的航班信息转发给lisa,让她帮你升舱。告诉她,要是这飞机上没有‘头等’只有‘商务’,就直接作废!让她重新给你订有头等舱的航班。”
“michael……”
“没错。我自己的女人,当然只有我最心疼。”方浩儒仍盯着电脑屏幕,赌气的嘴角掠过一抹自嘲的讪笑,“就算我没本事,做不到让自己的老婆安心在家享清福,两张头等舱机票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陈溪无言以对,转身默默走出了书房。
他用余光送她出去,继而闭上眼靠倒在椅背上,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看似心平气和的谈话,最终的结果和争吵并没有根本区别,她尽管表面上乖顺,却还不肯做实质性的退让。方浩儒回顾陈溪进了nst总部后的状态,种种迹象令他无法相信她接下来就能平衡好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明白,她并非有意要欺骗他,只是把一些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他早有预感,两人之间诸如此类的冲突仍会不断,现在自己委曲求全,无非也是不肯轻言放弃来之不易的感情。
自己又让步了,却有一种难言的懊恼与不甘,因为他实在没法接受这种被女人“搁置”的感觉。
方浩儒努力沉淀了下心境,突然萌生了一个叛逆的念头。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通了,何艳彩细柔的声音飘了出来:“michael,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我明天去东京,你有没有空?后天回来。”他懒得废话,真切主题。
也许何艳彩有空,也许没有,不过对着方浩儒,她永远都是一个答案:“好呀!我有空,我上个月刚和客户去了一趟,银座那边有家刺身料理特别好,我陪你去!”
“不必了,到东京后我去参加一个活动,你就在酒店里等我,第二天跟着我回来就行了。”
“噢……那好吧。什么时候的航班?”
“早上的,我问到票务公司的电话会告诉你,你先联系他们,就说是方氏集团通知舱位换人,把‘陈溪’换成你。这票是你妹妹订的,你如果不想让她发现,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何艳彩其实是方浩儒助理何艳莹的姐姐,但何艳莹并不了解姐姐和自己老板的关系。
“陈溪?是你太太吗?她怎么——”
“与你无关的事儿少打听,办妥了之后发个短信给我。明早你在机场等我,我会打电话给你。”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挂线。放下手机,心里泛起一丝得意:还是会有女人招之即来的!
前几天,方浩儒的确按捺不住又主动联系过何艳彩,但仅仅是几次简短的通话。尽管每次她都是柔情百转地求他见面,可他一直都在犹豫,想起跟前这个单纯的小新娘,便有些不忍。婚后这段并不平静的日子里,他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要跟陈溪磨合,因此算是管住了自己。直至今日,他怀着一种古怪的逆反,甚至是报复的心态,彻底冲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