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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闻言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这位文质彬彬的化学专家，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化学专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此刻的周文斌的眼镜片上凝着霜花，却遮不住他眼中闪烁的亢奋光芒，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周教授，”常胜利搓着冻红的手，想要劝解一下这个固执的教授，他以为教授是不了解白毛风的恐怖，“这白毛风刮起来，连老猎户都会迷路的”
“迷路？”周文斌突然从棉袄里掏出个铜质罗盘，“三十年代德国造的军用指北针，误差不超过05度。”他又拍拍背包，“还有日本鬼子留下的要塞地图，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想迷路都难！”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人都非常的激动，帐篷里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火炉里面木柴的噼啪声和外面白毛风的嘶吼声，没有了任何声音。
李海注意到周文斌说“日本鬼子”四个字的时候，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个书呆子此刻像变了个人，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偏执，他对小日子的仇恨似乎真的深入骨髓，要是有机会，估计他都能吃其肉喝其血。
“周同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想早一点把那些毒气弹消灭掉，但我们此时出发确实太危险了，不如我们等一等，中午的时候如果天气有所好转再出发行不行？”
李海走过去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了周文斌的肩膀上，“我和你一样的痛恨那帮日本鬼子，但已经那么长时间了，我们不差多等这一天，你说呢？”
他的话让周文斌冷静了下来，深呼吸了几次以后，他语气平和的说道：“好吧，是我太激动了，咱们等一等吧，等天气好一点再出发，安全最重要。”
刚才他太激动了，其实从他听到这个任务开始他就非常的激动，原本组织上打算派的人并不是他，是他一再向组织申请，才获得了这一次的机会。
其实也不能怪他太过激动，他的家人，除了他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了，而且都是死在了那些丧心病狂的生化实验下！
这让他如何能不痛恨那些日本鬼子？如何能不痛恨那些毒气弹呢！
帐篷内的沉默持续了约莫半分钟，只有炉火偶尔爆出“噼啪”声响。李海感觉到手掌下，周文斌的肩膀仍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压抑多年的情绪在翻涌。
“周教授，”李海放轻了声音“要不咱们单独聊聊？”，
周文斌点点头，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霜花，跟着李海走到帐篷角落，常胜利识趣地往炉子里添了块木头，招呼其他队员检查装备去了。
“我…刚才失态了。”周文斌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铜质罗盘，“只是想到那些毒气弹可能还在害人，我就……”
李海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拆开递了一支过去，他平时不抽烟的，但他会备着一包烟，就像现在这种事儿，正好用得上。
周文斌接过去掏出了一颗，李海帮他点上，周文斌深深吸了一口，显然他也不是会抽烟的人，被烟呛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曾经在哈尔滨见过日本鬼子的七三一部队驻地，看到了那些没来得及销毁的东西……”李海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他见到的七三一只是一个遗址，说实话，那个地方这辈子他只敢去那一次，他真的没有勇气去第二次，太多的冤魂在诉说着他们的苦难，那里就算是三伏天去也会感到寒意逼人。
“我全家都死在那里。”周文斌突然说，声音平静的可怕，“除了我，父亲、母亲、哥哥，还有我五岁的小妹。他们被带走时说只是去做健康检查，送回来的却是四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那年我十二岁，因为太淘气，害怕去医院，就和小伙伴们躲了起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周文斌用力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直接把香烟吸到了根部，似乎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后来是抗联的同志把我救出来，送去了延安。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用这辈子学会那些恶魔的手段，再反过来对付他们。”
帐篷外，风声突然尖啸起来，像无数冤魂在哭喊。李海想起临行前孙国峰的叮嘱：“周文斌同志是难得的化学专家，但有些执念。你们要完成任务，也要保护好他。”
“放心吧，周教授。”李海掐灭烟头，“只要风雪稍停，我们立刻出发。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行动听指挥。那些毒气弹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
“我知道的。”周文斌打断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这是我唯一剩下的全家福，每次处理日军遗留武器，我都带着它，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保佑我的！”
照片上，穿长衫的周先生和旗袍的周太太并肩而立，前面是两个穿学生装的男孩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背景是哈尔滨中央大街的秋林公司，阳光正好，每个人的笑容都那么明亮，仿佛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
“对的，他们会保佑你的，你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你一定要替他们好好的活着，看一看我们的新中国！”